“咚咚”两下敲门声后,套房内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请进来吧”,那声音像是趴在草垛上的小兔子,嘴里还嚼着胡萝卜,着实是软在了人的心尖尖上。
戴一松对屋内那位神秘的姑娘,第一印象即如上。
他端着煎好的药,四平八稳地往里走去,一路上保持着先前谨慎的态度,绝对不会将视线四处乱看,更不会多说一句,为眼前人造成麻烦。
许是他的态度令眼前人心情不错,后者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的笑也像她的声音一般,温温柔柔的,就像是水做的。她的嗓音带着些江南地方的软糯,但吐字是极为清晰的,又像是朔州本地人,饶是外出做活见过不少人的戴一松,也没能一下子判断出来,眼前人究竟来自何方。
“姑娘,你的药好了。”他走到桌边,将药碗给放在了桌案上。感觉到碗的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桌案后,戴一松立刻就收回了手——他并不喜欢草药的味道,哪怕熬成了汤汁,那黑糊糊的液体,依旧散发着令他望而却步的气息。
但他很快便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姑娘好似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无法下床。而桌案又距离她的床榻有些许距离,不是用手就能够得着的。
小姑娘奋力地伸手去试着触碰药碗,但总是隔着约半小臂的距离,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看着她因动作过大而面部呈现痛苦神色,戴一松余光中瞥见后立刻在心头浮上不忍。那是一个俊秀的姑娘,却被病痛折磨。谁能忍心看着她再吃苦头呢。
于心不忍的,戴一松赶紧上前去端起了碗。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对那药液的厌恶,虽然面部极其扭曲,而眉头实在紧皱,但他依旧是压抑住了,走上前去,递给了床榻上躺着的姑娘。
“有点烫,你小心点。”他贴心地嘱咐了一句。
那姑娘听着他的话,从他的手中试着接过碗去,可她的手指一看就是专做针线活而不怎么碰粗活的,嫩嫩的水葱似的,刚一碰到那持续不退的温度,就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着实有些烫呢。”
要是烫坏了可怎么办?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如此想法,戴一松无法忽视掉心中萌生出来的“为她解决该问题”的想法。
他果断地用脚勾了个圆凳,就在姑娘的床榻边坐了下来。他端着药碗,另一手握住汤匙,轻轻地搅动汤汁。
热气从碗里蒸腾起来,水雾似的迷蒙在二者眼前,模模糊糊的如同一片薄纱,令人看不真切,又隐约能瞥见对方眼底中的神韵情绪。
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戴一松感到自己的额头上冒出些许汗珠。他的心脏嘭嘭嘭地乱跳着,节奏快得离谱。眼看着就堵到了嗓子眼儿,快要一下子给跳出去了。
连续地眨了几下眼睛,他才逼着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给塞到眼前的药碗里。戴一松不禁在心中暗道:怎的这么没出息。
不过是出于善心,帮一位可怜的伤重女孩凉凉药,怎么就慌里慌张到了这个地步。勺子在那药碗的壁上连连磕碰,发出清脆又清晰的声响。响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就像一把小锤子,敲得人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