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术想了想,意味不明笑了声:“午后你将他押至校场,本王会在那里召见他。”
刘豫奏对完毕,令红玉带着那几个宫女到飞鸿楼各处当差,便先行告退。
金兀术很快也离开飞鸿楼,前往军屯,而邢秉懿则返回楼阁后苑歇息。她小睡片刻,披衣起身,自觉有些心绪不宁,走到书案前,端坐抄写一段佛经。
素宣的一纸如意笺,娟丽字体随着腕动笔走流淌出来,鬓边步摇因着微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金光点点。
正门有侍卫把守,柔嘉趁着巡逻士兵刚刚走开,猫着腰伏低在后苑廊下。她双手扒在窗台上,从缝隙里看到娘亲侧脸,难耐激动心情,费力的想要爬进去,小声呼道:“娘亲,娘亲……”
邢秉懿听见异响,抬头睨向声源来处,恰好望见柔嘉那张小脸从轩窗下升出来,嘴唇微张,手里毛笔啪的一声落在纸上,洇开墨迹。
她疾步走过去,张望四下无人,拉住柔嘉的双臂,协助她从屋外翻到屋内。
邢秉懿眼底瞬间涌起泪光,她摸着柔嘉的脸,颤声道:“女儿,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柔嘉哭唧唧的抱住她:“娘亲,呜呜我好想你啊……”
母亲抚摸着她的脊背,泪水滚落,不住的道:“娘也想你……娘也很想你……”
柔嘉撒了会娇,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抬起脸,傻乎乎的问:“娘,你怎么胖的连腰都变粗了?是不是太想念我,所以想不开暴饮暴食?”
邢秉懿愣了愣,也不知该哭还是笑:“娘不是胖……”
在柔嘉的印象里,美人娘亲是真正的天生丽质,不胖不瘦,又因为从小生长在书香世家,仪态端庄,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柔嘉从来没见过她邋里邋遢,也没见过她姣好的身材走样,况且娘亲也不过三十多岁,远未到发福的年纪,刚才抱着娘亲,感觉杨柳腰变成了水桶腰,难免一惊一乍。
当年邢秉懿生柔嘉,是因为拈酸吃醋的王妃刁难她,被侍女踢在膝弯,摔跪下去导致突然临盆。据接生婆后来说,邢氏那时是有难产征兆的,幸好有惊无险,母女两个平安。
柔嘉并不知道娘和王妃的约定,为了让她有郡主身份,在外不至于被主母苛待,以及邢氏内心对金兀术的抗拒,这么多年,虽然王爷恩宠不断,但邢秉懿一直都没打算为他生子。
有一回柔嘉发觉娘喝的药不对,追问之下,娘亲承认这是避子汤。柔嘉很清楚金兀术来绫绮阁的频率,要色鬼王爷爹管住他的下/半身基本不可能。娘解释说,她的体质本来就不容易受孕,而且再怀孕的话,不论打胎或者产子,都可能有危险,不得不喝这个药。
她还说,王妃本就不待见她们母女,万一再生个儿子,岂不更被怀疑图谋王爷的爵位?
孩子么,有一个就好了,柔嘉就是她唯一的宝宝。
一直以为金兀术才是她爹的柔嘉,相信了娘亲的话,直到她被送回大宋,了解了自己的身世,方知母亲不愿怀孕的苦衷。
而且,小狐狸已经有三千年没怀过孩子了,几乎遗忘了身怀有孕是什么样。
娘亲欲言又止的神情,闪烁的眼神,以及眉眼间的无奈,让柔嘉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看看娘,又低头看娘稍有隆起的肚皮,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哭哭啼啼道:“娘,你怎么可以有了新的宝宝,我不是你唯一的宝宝了……”
柔嘉其实不太在乎宝宝的爹是谁,重点是美人娘亲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娘亲了,这个消息对小狐狸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柔嘉,娘也不想的,可是王爷他……”邢秉懿叹了口气,见闺女如此伤心,心里也特别不忍,软声的搂着她安慰她,“娘确认自己有孕时,已经快要三个月,没办法不要了。”
金兀术就是要她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假借为她调理身体为由,暗中保胎。邢秉懿的月信不准,倒成为了他拖延隐瞒的借口。王府里所有人都听王爷的,邢秉懿的一举一动,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恨极,借着酒劲,想把他的肉咬下来,可就算她咬下他一块肉,他也不言语不放手,坚持要她继续孕子。
邢秉懿扶着柔嘉,两人到一边的软榻上坐下,哄了一会,傻闺女总算不再哭。
邢秉懿为她理好鬓发,目光慈爱道:“你可曾认了父皇,还有,怎么会到汴京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柔嘉看着娘亲,挑重点的问答:“父皇已经认了我,为了保护娘,所以没有正式册封我为公主。这次郦琼投齐,我是追随霖哥哥来汴京的。”
“霖哥哥?”邢秉懿思索片刻,“我好像听金兀术提起过,他是你的心上人?”
“霖哥哥大名岳霖,岳飞大将军之子,也是我的夫君。”柔嘉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娘,我们已经在鄂州成亲了。”
邢秉懿微愣,女儿脸上的柔光,是不容错认的娇羞幸福,想必她真的很喜欢岳霖。她神情柔软,摸摸女儿的脸庞,“柔嘉长大了,可惜娘没能亲手送你出阁。”
柔嘉握住她的手,又扑进娘亲怀里:“娘,王爷爹知道真相了吗,他有没有迁怒于你?”
“现在还没有,但纸包不住火,他终会知道这一切。”邢秉懿叹息着道。
“我想带娘走,又唯恐自己本事不够,异想天开,”柔嘉真心实意的说道,女子怀孕了确实会体态更丰腴,比如娘亲的胸变大了,又软又舒服,衣料带香,她恩恩埋胸蹭啊蹭,“王爷爹吃软不吃硬,娘你该求饶就求饶,保命要紧。等你女婿发达了,总有接你回去享福的那天……”
邢秉懿左看右看,总觉得柔嘉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她抿起嘴角微微笑了:“其实王爷说得对,大宋早无我的容身之处,只有我是逝者的身份,才能保全你父皇的颜面,他也会看在我的情面上善待你。”
“娘你千万相信我,一定不要放弃,岳霖他绝非池中物。”柔嘉无比认真的道:“你闺女不会嫁错人的。”
邢秉懿点点头,半真半假说道:“你将岳霖说的这么好,娘倒真想见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