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解气吗?”他问。
“为什么!”她睁眸,惊慌。
佞祯笑,原来,她之前的冷静都是装的。她对他,还是有情的。低头,再次亲吻她,感到她曾有一瞬想挣扎,却终是放弃所有的反抗。
“你受伤了……”她小心地把刺入他腹部的木簪取出来。
“如果每次受伤,你都能在我身边,如此担心地为我上药,我就是伤得再重,也不在乎。”他捏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可她却终究没有答应。
……“州儿,难道,我真要用簪子簪住你的魂,才行吗?”……
日子又恢复如初,仿佛又回到他们一开始在蓟州山居的日子。他又叫起她娘子,她也纵容了他。
他从后头环住她,她没有挣扎,只是靠着他的胸口。
“娘子,你现在连木簪也不带了?”
抱起她,带她到马厩前面,牵出白马,让她和他共乘一骑,白马一路飞奔,到桃花寺前的桃花林停下。
其实,带她到这里,是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年,他和她一路回映月庵的往事。
只是想告诉她,早在那时候,他就爱上她了。
可没想到,她竟主动抱住了他!
“州儿……”他对着她的耳朵,温柔地唤她,她的脸竟然红了。
佞祯低低笑出来:“州儿,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
……“……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上了,你脸红的样子……”……
……“那一年,他们都说我遇到了一个妖精,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可你是否知道,那个妖精,就是你啊,州儿!”……
抬手,将那支山寺桃花枝插入她的发髻,把她搂入怀里。
……“而我如今,终于,钉住了你这只妖精,让你再不能逃走了……”……
桃花夭夭,山雪霏霏,一身犀利、俊美挺拔的男子牵着发簪桃花、如冰如雪的女子一步步行在深山桃林里……
(下)
鹅童眨着眼睛,看着大哥哥一手牵着宛家娘子的手,一手牵着白马进宅子来,而一向冷冰冰的宛家娘子也腼腆地半低着头,却在微笑。
鹅童忙抱起大白鹅跑到灶房里叫外婆。忙得天昏地暗的蔡氏见着两人终于言归于好,只笑道:“宛家娘子,还不进来帮我。”
州儿半低着头,碎步走进灶房,又不由地从灶房的窗口看出去,院子里,小鹅童正拉着栓马的某人吵要着什么东西,州儿低头,又莞尔一笑。
“大哥哥,我可帮了你大忙,你说过给我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行了,还能少了你的好!”某人一脸黑线,从他略带犀利的衣着里拿出一根用糖纸包住的冰糖葫芦。某小鬼欢蹦乱跳地抢过红果子大嚼起来。
州儿正端了菜出来,某鹅童心虚地把果子往背后藏了藏,又逃跑似地跑出屋子。州儿不由地笑出来,只是摇头将菜放到木桌上,却又被后头的某人环住:“娘子,小孩子,是不是很可爱?”那人吻上她的后颈,口齿含糊,那只手又不安分地伸向她的腹部。
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州儿道:“你还不带着鹅童去净手,不想吃饭了?”
“是,娘子教训得是,为夫赶紧去。”某人大手一捞,就把看了笑话想逃走的鹅童逮住,托着腋下提到盛水的铜盆旁边……
晚上因是约好和蔡氏祖孙一道围炉过年,架好涮羊肉的铜锅,注了水,点了火。刚把羊肉、海参和蘸酱放好,就见那去净手的一大一小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身上、脸上都沾了水,州儿取了干棉巾,先给小鹅童擦,某人又凑过脸来,州儿睬也不睬,回身就走,某人又无赖地蹭过来,抱住她:“娘子……”
他正要说什么,蔡氏正从灶房出来,州儿羞红了脸,赶紧挣开他的怀抱。
知道不能对州儿用强,某人只能郁闷地坐好,一边的鹅童这时竟“咯咯”笑出来。
四人终于坐定,某人又道:“哎,要是有酒就好了。”
“你忘了身上的伤了?”州儿轻声皱眉。
“娘子可以先酿着,为夫等伤好了再喝。”佞祯捏住州儿放在裙上的手。
“我哪会酿什么酒啊?”州儿轻轻挣了挣,又怕被边上的蔡氏瞧见,没敢再用力。
佞祯吃定她道:“那你就别酿什么酒了,酿些蜜好了。”
州儿眼睫一颤,想到很多年前,那个人和她在西子船上的对话……
……“看你那么心痛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了……何况这哪里是桂花酒,分明是桂花蜜嘛!不信,你尝尝……”……
州儿不由地回看他,直直看进他的黑眸里,他的黑眸映着火锅的火光,耀光熠熠,亮如星辰,竟和当年的那个人的眼……很像……很像……
可他,终究已经死了,她必须接受啊!
州儿终是摇了摇头,垂眸,手却任他握了去。
因是佞祯的右手握着州儿的手,只能左手用筷子,州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细心地拣了羊肉和海参放到他面前的蘸酱里……
佞祯笑,羊肉和海参吗?看来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看着州儿熟睡的容颜,强忍着僵硬的身体,起身,启门,子夜寒冷的夜风逼入单薄的缁衣,而他只是出了院子,一路下石阶,脱去白衣,走入翠屏湖,将下半身浸没在结了冰的湖水里。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第几次了,他已经数不清了。看了眼腹部被木簪刺伤的伤口,佞祯唯有苦笑而已。
而此时,他耳廓微动,已听到树影中细密轻微的响声,背对着湖岸,冷下脸,道:“谁?”
“十四弟,”树上跃下一个人影,白衣翩翩,额首带着高高的乌帽子,潇洒风.流不逊于方山子。 “好兴致啊!”
“十三哥不在京城左右翼前锋营衙门,却来这蓟州,看来兴致也不比佞祯少多少了。”佞祯撇嘴笑。
“哼哼,父皇这时候,还有兴致南巡呢?我这点兴致又算什么,十四弟说呢?” 十三皇子脸色一变,腿脚掠过湖面,出爪抓向佞祯面门,佞祯侧身,已接下来袭的一掌。
两人一人在空中,一人半身在湖里,双掌吸附,对拼掌力,真力成弧状扩散,已将翠屏湖面的悬冰震碎。
“佞祯能离开京师,多亏十三哥当夜没杀了我,不是吗?只是,十三哥想借太子和三哥杀了我,可我却没有被三哥的人杀死。十三哥觉得很失望,要亲自动手,向太子领功,好让他登基后,封你个亲王做做?”佞祯面色冷硬。
“现在十四弟手掌津州卫,封住了他的咽喉,他登不登了基,还不一定,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帮太子,杀了你?” 十三皇子说得意味深长 ,内力缓缓催加,佞祯身子缓缓往湖里下沉,如冰的水灌入他腹部的伤口,却勉力抵御佞祥的劲力。
“没想到,十四弟也好权谋,在文武百官都以为你贬谪荆州的时候,却在这蓟州蛰伏了三个月,排兵布阵,占住棋眼,将乞乙氏一族困入死局,如今津州卫的兵权尽归你掌握,连权倾朝野的玊相都要忌惮你三分!只是,这三个月里,十四弟这内伤怎么反而还没有好吗?”佞祥已试出佞祯内伤未愈,掌心猛然发力,佞祯闷哼一声,佞祥在空中一个倒空翻,踏入翠屏湖,袖风挥起,攻向佞祯。佞祯强提一缕真气,格挡。
佞祥勾起嘴角:“十四弟认为能挡住我几成功力?”飞起一脚,踢中佞祯胸腹之间,佞祯被震出一口血,真气一岔,内伤又开始发作,佞祯强压下喉头腥甜。佞祥已五指成爪,扣住佞祯琵琶骨,屈膝撞向他肋下,单膝顶着他坚实的腹部,将他压在身下。
“十四弟,你在这蓟州养伤,怎么反养出一身伤来?”单指点住佞祯腹部的伤口,指尖发力,摧残伤口。这个伤刚才在对拼掌力时被翠骈湖的冰水侵入,伤口里结了一道冰渣,生生将伤口撑裂,又在佞祥的指力下切割伤口,最后融化成水渗透到血肉里。
佞祯面色愤怒 。
佞祥讥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哼,什么样的女人……需要你……”佞祥握住他一直没有消退反应的坚.挺,佞祯全身一僵。
“十四弟不是痴情到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连命都不要吗?怎么,还是准备换了?”佞祥嘲弄,放开手,一脚踩上去。佞祯伸手格挡,那脚力却一偏,正踩在他腹部的伤口,用力钻碾,佞祥笑:“折磨的话,不是伤口更有效果么?”
“佞祯——”
佞祥脚一顿。
那声女子的叫唤并不近,但两人都听见了。
佞祥一瞬回身,见到远处的石阶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点着一盏桔色的灯笼,碎步下石阶来。她并没有见到他们,却让他们轻易地看清她出尘的面容。
佞祥一震,回看佞祯。
却见躺在雪地里的佞祯笑道:“十三哥,这一局,算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