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惜若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空,说是痛又不是。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停住步子。
她,看到了他。
他,竟也在。
他背对着她,那背影,凄美,憔悴,看着让人心碎,他就地站在那一波碧池之前,任凋落的白樱洒落在他挺拔而消瘦的肩头。
真像那个小童说得,他不穿明黄色的样子,很美。一身缥缈的白衣,一头飘散的黑发,如水的袍袖和长垂的发丝一道临风而起,他周身都缭绕着看不见的仙云白雾,宛如白鹤高蹈出尘。
只可惜,这样的人,终是错投在帝王家,误成了凡人、失了仙骨、断了仙根,注定在欲望的泥沼里,不断沉沦。
“佞承……”纳兰惜若的眼前突然模糊,她伸手捂着檀口,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可心头却被绞得极痛。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陪着他站着,直到那一树白樱落尽,天下起了细雨。
细密的秋雨,丝丝,绵绵,零落了残樱,濡湿了衣袖。
太子蓦然回首,他披散的黑发一瞬在风雨中扬散,几丝被吹起,落入他薄情的唇间,让他看起来,凄迷孤寂。
纳兰惜若的心一颤,闪身躲进身边的甬道,背着身靠上身后的墙。红墙被冷雨打上凄凉的色调,而她就顺着红墙滑坐下来。
太子眯起了眼,他刚才是见到了她了吗?太子勾起一抹苦笑,可能是太过执念,竟错觉地以为见到了她。可她,又怎么会见他?
他没有穿里衣,只系了一条黑色的长裤,披了一件雪白大氅,衣襟敞开着,茹饱了雨水紧贴在身上,恰有一滴冰凉的雨落到胸口,又顺着体表滑落到窄腰,那感觉像把自己整个剖开,痛得已没了知觉。
他只是向前走,雨丝里,似乎看到一面红墙,但他已全然不知。红墙后的纳兰惜若按着胸口侧过面,看向红墙外。就在太子走过红墙的时候,雨丝里,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突然跌跪在地上。
太子回过面,走向女子,依稀竟见到惜若的影子,他不自觉地伸手,想扶起她,可不知怎么,只觉得身子一沉,摔倒在水塘里。
红墙后的纳兰惜若一惊,想去扶他,却见那红衣女子焦急地抱着他的身子:“太子爷,你怎么了?”
纳兰惜若步子一顿,只是扶着墙,见着女子拦着太子的身躯,一步步回太子宫。
意识模糊的太子,只觉得迷迷糊糊中,似乎又见到了惜若,她在雨丝里,发上竟别着一朵牡丹,太子笑,从没想过她竟会打扮得如此妖媚……
他本能地捏紧女子的手,确定她不会再逃离后,安心地昏死过去……
守门的内侍见着太子被一个红衣女子揽着腰送回来,赶紧上前想接着太子,可太子在昏迷中依旧紧抓着红衣女子的手不放。
有机灵的内侍见了,赶紧去通报太子妃。
而那红衣女子就登堂入室,一路扶着太子倒在寝宫的床榻上。纤花弄影,珠帘迷蒙,女子脱去一身红衣,倾身附在昏迷的男子身上。男子欢愉的声音溢出喉头,正被赶来的太子妃隔着徘扉听到。太子妃一顿,也没进屋,只道:“看来,爷也没什么事,这就回吧。”
太子妃的宫女皱眉道:“娘娘,太子爷老带不知底细的女人回来,这可不行……”
这时,又一个内侍来报:“太子妃娘娘,这太子宫外还有一位姑娘,就是不肯回。”
太子妃让宫人打了伞出去。
远远见着前星门外,一个全身湿透的女子孤站着,发髻上的牡丹也被雨水打得花残红瘦。
守门的内侍见到她竟是刚才见过的女子,忙道:“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纳兰惜若微微颦眉,道:“太子怎么样了?”
“这里是太子宫,姑娘还担心什么,雨下得那么大,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不,我就在这里等,等他醒了,我就走。”纳兰惜若只是站在雨里。
太子妃的宫女道:“这姑娘倒是个痴人,只可惜太子爷……”
太子妃对着守门的内侍,道:“奉恩,别让这位姑娘待在雨里了,让她进来等吧。”
纳兰若惜抬首,看向太子妃石氏,石氏一脸平静,也看了她一眼,便由着宫女搀扶着去了。
奉恩打着伞,送纳兰惜若进了殿,纳兰惜若默默回首,温慧的眼眸满是担忧。
而榻上昏迷的太子喘息:“纳兰……纳兰……”
依附在太子身上的女子,眼神变冷:“贞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