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叔父似乎提醒过太子殿下,美色误国,更何况是纳兰朙珠的孙女,更是祸害,不能手软。如今,纳兰朙珠借着‘孙女被封诰命,当亲谢天恩’为由重回京城,纳兰朙珠一回纳兰府,便是是放归回山,后患无穷,原本被叔父重伤的朙珠党再度死灰复燃了。”煋皇弥月宫中,阴沉的男音道。
“本殿说过,本殿的目标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父皇!”另一道阴沉的男音响起,“两位家兄也累了,还是先回府吧。”
“太子,纳兰朙珠回京,说明皇上对我已有防备,目下纳兰朙珠也只有单纯地制衡我一个用途,可难保夜长梦多,皇上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太子也须早下决断,尽早站在老夫一边才是……”
……
“太子爷,那老狐狸走了?”淫媚的声音和着明黄的戾色。
“嗯……”太子似乎耳语着什么,明黄屏影,隐隐绰绰,两个男子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天蚕丝帛没有盖好,露出男宠大片光洁的后背。
明黄帐中,太子轻薄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邪的笑意,笑听着那男宠娇嗔:“那乞乙玊计想要的无非是个傀儡,他表面为父皇做事,但暗地里恃权傲物,野心大到想要天下的权势尽归他一人掌心,他是狠,只要是政敌,一律削首流放,但他也不看看,上面还有父皇,就算没有父皇,还有本太子,不是么!……”那男宠兀自娇嗔,太子听到此处,嘴角一瞬一收,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半丝笑意也无,反而英明无比,待男宠抬眼,又见到太子沉浸欲色的眼:“本殿之所以留着他,无非是顾念他对本殿还算忠心,至于他一心爱专弄权,本殿不防稍许他些,也是借他的手铲除一些政敌罢了。乞乙玊计还算能用,但他那两个儿子,却是不弄出个天大动静来表现他爹权势滔天,怕是不会罢休的,到头来,惹了父皇的猜忌,反倒于本殿大不利。”
“所以……太子爷也是赞同暗中刺杀十四爷以除后患,才暗中找我来办这件事。”男宠笑道。
“你该知道,十四弟不除,我,寝食难安!”
“ 二哥又为何不找老十三?”
“十三弟和十四弟为了四弟,虽然暗中不合,可十三弟毕竟是赑屃的人。”太子眸光一闪,“赑屃的人就是父皇的人,本殿怎么可能全心信赖?”
“那太子就相信我?”
太子一勾嘴角,又是一脸昏君的样子:“我只相信,我的人!”蚕丝帛衾缠着两人,绵延颠鸾,男子的浪声在衾被中靡靡……
纠缠间歇,男宠从榻上下来,纤美的赤脚踩在床上垂下的一片明黄薄纱上。
“既然二哥如此吩咐,那弟弟我就只有从命了。”
男宠竟撩起地上铺着的月白底子明黄剑袖蟒袍穿上,将披垂的长发一捋,垂到旗领外,他撂袍走出太子宫,手上的羽扇惬意地摇着,吊着的白玉坠子左右摇曳,说不尽地文雅潇洒、花意风流,竟是当朝皇三子。
殿内,裸着上身的太子仰躺在明黄薄纱铺满的榻上,水晶珠帘上的干花弄影点在他的身上、脸上,那摇曳的阴影让他绝色的凤眼迷离,他眯着眼看向珠帘上一颗水晶,水晶被光线折射得晶莹剔透,棱角处还闪着刺目的高光,让人眼刺痛,晕眩地刺痛。
太子就这样半眯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他随意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手臂就带着天蚕丝帛折成水袖的弧度罩在身上,而这半透薄纱的遮挡,让他的躯体显得更加诱人。
他天生清贵的薄唇微张,顺势将所有的薄纱被衾塞到怀里,半透的薄纱笼盖住他所有的身躯,却给不了他温暖,这漫天的明黄只有冰冷与孤殇。
哪怕占有再多人,再多的权势,心,依旧是冰冷而孤殇。
他搂着自己的双肩,像受伤的兽蜷缩起来,他只是仰头,疲累而迷离地看向那水晶珠帘上的一点,动了动喉头,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嗓音在沉寂的殿阁里响起,带着冗长的回音:
“惜若……惜若啊……”
秀女东所,一身萱衣的温婉女子似有所感,忽然回首,她那一双恬静明慧的眼眸,脉脉如水,似能包容一切罪孽,依旧明净如初……
这时,叩门声响,萱衣女子开了门,却见是个面生的小常侍,十一、二岁的天真摸样:“是纳兰惜若小主吗?”
萱衣女子点头。
小常侍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人叫我来给小主传个口信。纳兰泽州姑娘被皇上封了一品诰命贞敬夫人,今儿个一早就出宫回纳兰府去了,小主不用再担心了。”
纳兰惜若见这小常侍生得可爱,笑问道:“是谁让你传这口信来的?”
“我不知道,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神仙哥哥,他让我传信来的。”
“神仙哥哥?”
“恩,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男子,他穿了一身白衣,披着黑发,从天上下来,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人?”
纳兰惜若微微沉吟,忽而一颤。提着裙裾就跑出去,却又停下,回房里对着镜子。铜镜里的人儿美是美,可恬静的眼神暗带忧伤,她的衣着也太凄清了。在发髻上簪上一支牡丹簪花,换上一套紫、绛、粉三色的唐氏坷子裙,薄纱水袖露出皓臂,收腰宫袍玉剪出纤腰,用力抿了抿唇上的胭脂,如一阵风一般穿过红墙金瓦间道道灰色的甬道。甬道里的风吹起她的薄纱阔袖和发上的萱紫流苏,而她却带着难得的笑靥一路跑过去,直到穿过层层宫墙,她终于到了太子宫前。
守门的内侍道太子不在宫里,她淡淡地谢过了通传的内侍,只是黯然转身。那内侍不知怎么,脑门一热,就问女子是谁,还想着通传给那个从来不在意女人的太子,但女子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好意的询问,只是心思不属地离开。
守门的内侍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摇头,心忖:太子的女人里,他竟觉得除了太子妃,就对这个女子最有好感。只是,这个女子,他也才第一次见,仿佛太子从来没有这个女人一样。
纳兰惜若静静垂下双臂,竟不知要去向何方,只觉得心悬在半空,一定要见了他才能落下。可他,又在哪里?
花盆底子在甬道上磕出空旷的回音,她只是漫无目地走在紫禁城的甬道里,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竟没有了路。
她恍然抬首,这里竟是太子上次带她来过的那个御河碧池。她感念地微微一笑,也许上苍垂怜,在她见不着他之后,竟让她到了他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多少也能回想起他的影子,供她寂寂思念。
那一夜,白樱落尽,他仰天那凄凉一笑,落在她的耳畔,而她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