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埋怨都忘了，牛素素喊了声杨戬，下了床就往他身上扑，头撞在坚硬的门板上，他只是个魂魄。

“小心一些，我现在可抱不住你了。”杨戬语气宠溺。

他毫不介意自己死了，甚至还能这样与她玩笑，牛素素的心更冷了，看吧，他丝毫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

“我想了想，还是来同你告个别。素素，别生我的气了吧。”

牛素素要被他这句话气疯了:“杨戬，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杨戬开口道:“当一个生命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就该让这个错误尽早消失。”

牛素素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她一直也没能解开杨戬的心结，他依旧觉得这个世界上都是逼人去死的恶，没有半分善意，他无力改变这些，试图用死亡逃避。

他仍是懦弱的，远没有牛素素所想那般强大。

“昨天，我与你赌气，嫦娥来找我，同我说了很多。她说在感情这件事上，每一个人都很自私，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自以为对另一个人好的事，她问我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爱。我说，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愿意接受，所以我后悔自己和你赌气，还是去梅山寻你了。我方才突然意识到，我也很自私。我从没考虑过，你愿不愿意这样辛苦的活着。所以我也没什么资格生你的气了，你不必和我道歉，想走就走吧。”

牛素素顿了顿，又说:“我会替你照顾好三妹的，你还有别的心愿么？”

“没有了，你好好的。”

他隐于阳光里，这回是真的走了，屋外隐约有两声狗叫，到最后还是哮天犬陪着他。

不甘心。

“杨戬……”牛素素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已经没有人应了。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啊，我还没嫁给你呢。”她猛的想起什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翻出两件大红喜服来，这两件衣服得了空便做，已经完工许久了，纹样与在欲界梦境里时穿的那身是一样的，牛素素早早便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嫁给他。

牛素素把新娘喜服穿好，把新郎的那件捧在怀里出门去。

牛老爷和牛夫人正在屋里对弈，忽而一片红色映入眼帘，抬头看去，自家女儿身着喜服站在门口，开口便是一句:“爹，娘，我要嫁给杨戬。”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牛老爷强忍着动手打女儿的冲动怒道:“你与他有婚约，我和你娘也从没说不让你嫁，谁家嫁女儿不是风风光光的等着人提亲迎娶，怎么你就要自己穿着喜服到人家去。”

牛夫人也恨铁不成钢:“就是啊，素素，哪有新娘子自己上门的，你就是要嫁也得等他来娶你啊。”

“他来不了，”牛素素平静的道出那个事实:“他死了。”

牛素素跪下来给牛老爷和牛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又道:“女儿不孝，但我必须嫁给他。”

牛老爷愣着半晌，伸手掀了棋盘:“我就不该给你定什么婚约。”

黑白交错滚落，有一半都打在牛素素身上，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站起身抱着新郎的喜服往门外走，一直站在门口小草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的跟上她。

“等一等。”牛老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幼时教她的那些规矩不知都被丢在了哪儿，越来越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但是好像也不错，倔这一点随了自己，一心只扑在一个人身上这一点也随了自己。

“爹送你。”倔强了大半辈子，终是没倔的过自己女儿。

牛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看着自家老爷牵了女儿的手出门去，忙招呼聚成一团看热闹的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给小姐准备的嫁妆送到杨府上去，还有你们几个，送一送小姐，热闹热闹。”

直到身后锣鼓和喇叭声都响起来，家里下人扯着嗓子边走边喊着牛家小姐出嫁，牛素素看着自家爹爹挺胸抬头走在前面，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她要嫁给杨戬了。

没有新郎八抬大轿来迎娶她，她穿着喜服在灌江口大街上招摇过市，徒步走去杨府，嫁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爹，对不起……”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任性和父母的包容。

牛老爷冷哼一声:“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和我说后悔，我塞都给你塞进杨府去，省的老在家里气我。”

牛素素无声的笑了，之前担心的种种都烟消云散，一家人，还说什么呢。

那个曾经困住自己十几年的小院，才不是什么囚笼，而是家人费尽心思为自己结的茧，挡风挡雨。若是有一日想飞了，便化作身上的翼，托着自己往高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