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指尖颤抖, 眉翎觉得自己连舌头都在发抖。
“七,七,七……”
“数数呢?”
营帐里燃了半宿的残烛,此时坠着些许朦胧, 本就昏暗, 高大的身影还笼罩在眼前,连他容颜都看不清楚, 但听这声音,必是满脸的戏谑。
眉翎刚想往后缩躲,大掌用力一携,她视线转瞬就只得他胸膛前的一片衣襟。
皇子内里的衣袍, 同样绣着象征身份的蟒纹, 只是不似外袍张扬,素淡的浅银色氤氲出修长的身形, 低调又矜贵。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教你?”
低醇又极富磁性的嗓音, 燎着耳鬓一圈一圈的落下, 眉翎已经不敢抬头去看他了。
脸越烧越烫, 但都不及触手的一刻,男子精健的肌腹隔着单薄的玉帛,热度清晰。
她顿时羞赧的连动也不敢动,但她不动作,他果真就手把手教她。
束腰的玉帛本轻而易举就可褪下, 但也不知是因为被她扯乱了, 还是他当真要一寸寸教她解。
大掌裹住纤指, 用一种极折磨人的速度一点一点拆解,幸亏腰帛不长,否则,不知一宿可够?
即便如此,末了,他还问道:“记住了么?”
眉翎脑子早就乱作一团,哪里还记得他到底是怎么解开的?听到这话,就只顾点头。
可惜她头还没点完,耳边顷刻覆下的是他极好耐性,又诱哄的低笑:“那你再解解看。”
什么?
眉翎带着刚睡醒,还有些不太清醒的脑子,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记住’,就清清楚楚的看着某人把束腰,又系?上?了?
手被他掌住,她稀里糊涂的任他摆布,直到把某人的‘便宜’都占净了,一副铠甲又递来手上时,眉翎才抬头看见那一脸得逞的痞笑。
玄色鳞甲披上俊挺的长身,一身的风华足倾天下,俊则俊矣,就是……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都快上战场了,还有心情玩笑?
刚才,下巴真是撞轻了!
眉翎咬牙切齿的想着,手下动作却分毫未含糊,甲衣厚重,需得层层紧扣,上阵时才能……
只是这般想着,忽然就有些不可名状的心绪在翻涌,他运筹帷幄虽极妙,但八千对六万,一整晚,眉翎都无法忽视他这一战的险恶。
她也曾无数次为父兄披上过战戎,可惜后来……,再没有后来了。
一念及此,手下动作也跟着滞涩,七爷早便发现她的心不在焉,按住她手问道:“想什么呢?”
呃?怎么能在他出征前,想这么忌讳的事情呢。
眉翎断然收回思绪,刚摇了摇头,突然被他揽腰抱起。
“小亲兵,给爷束发。”
三更夜未央,铜镜映烛台。
七爷把人抱到暖炉旁的地榻上,自己则一手撑榻,一手搭在支起的膝上,意态慵闲的欣赏镜中红颜。
面如玉,发如墨,即便是在昏黄的铜镜中,这样迷蒙的对视,也叫眉翎心跳不受控的快了几分,她果断的抬手覆上他灼灼的视线。
“七爷正好歇上一会吧,再阖眼不知要等什么时……”
话未说完,眉翎险些咬到舌头,暗骂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本想着一打起仗来无眠无休,好叫他趁这会小憩一下。
怎的话一出口,自己听着都触霉头。
不过,身前蓦地一重,这人倒不客气,直接枕到她身上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他眼已阖上,但眼下依稀浮了些黛青。
打仗本就是心力交瘁的事,刚商讨了近一夜,能不乏么?她想着并未吱声,由着他睡了。
发带轻轻解开,青丝三千丈,烟花一万重,一刹,皆落在指尖。
眉翎小心的收拢起,若掬了一把帐外的夜色,触手凝霜。
灯火缱绻,茶香袅袅。
长眉挽鬓,木齿便温柔的延着他刀裁般的鬓角,一遍一遍的捻梳着。
膝盖早被他一身铁衣压得发麻,心下却生出些别样的不舍,连她自己一时也不知,是怕他醒来就要去赴一场生死未卜,还是真想数遍这三千墨丝?
手上裹来熟悉的温热,叫木梳在发间顿住。
“在想什么呢?”
话再次问来,这人不睁眼,也能看见她有所思?
眉翎想了想,把手中发丝一梳到尾,音色已调得平和素淡,“苇塘水浅,游牧民族水性好,七爷切勿恋战。”
若他亲身进苇塘诱敌在所难免,那她希望他用最快的速度脱身,只是这婉转的话,说到最后两字,竟有些难言的酸楚。
眉翎低低的收了音,见他眼睫微动,应了声,“嗯!”
当发髻也终于一丝不苟的束好时,帐外已禀告了两次,只怕全军都已整装待发了。
雕翎羽点戎装,眉翎将头盔最后也递给七爷时,那英武倜傥的模样,竟叫她看得痴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