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七王的至爱(2 / 2)

白妈妈催赶他们回帐睡觉的声音,孜孜不倦的从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处传来,在那凄厉的战火烧起来之前,她眼前就是这副景象……

水花微微溅湿了视线,眉翎闭上眼,把江忠与太子问候过无数便之后,拂去一身的泥尘兀自爬起。

没时间留给她感怀悲惘,不过堪堪歇息了片刻,回寝帐,她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做。

捧起血纱包裹之物,天边一丝曙光绽破时,猎场入口的瀑布外已无一人身影,包括,一直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黑衣。

眉翎顶着半身血衣明目张胆的走回时,并不担心巡逻的禁军。

一来,听说观星台大有人彻夜畅饮直到天亮才陆续回营。

二来,她身上的浓香足矣盖过血腥,更何况脱去外纱她衣裙本就是红色,只不过……更艳烈了些。

但是,天亮后,这衣裙倒是必须换掉,榻上一袭月华裙依旧整齐的叠放着,忽然想起谁说的,‘你明日若穿上的话……’

会怎样?不知道!

***

碧空一轮金乌明艳,秋风迤逦万顷林涛。

一目掠过葱郁的苍林和已拉开的阵势的人群,白日里再次站在猎场入口的瀑布前时,眉翎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袭月华裙风动窈窕,此刻,她已走在狩猎前,各组前去牵选马匹的路上。

分组名单如期公布,除了深藏未露的秦秋若以外,其它分组无甚意外。

三人一组,每组需派一人到对面牵选马匹和领取狩猎时所需用品。

一旦领完马匹,就各自进入林区了,是以,这是分组进入猎场前的最后的一个阶段。

想必此刻,几家欢喜几家愁,这猎场上一个个不动声色的人,心下恐怕是各自精彩吧?

眉翎扫了眼走在身旁的人,和那不远处的瀑布,心中如是暗忖着。

与她同组的除了江逸,还有一个京兆尹家的千金。昨日就知道了这进入猎场前的最后一个环节,眉翎主动请缨来选马,江逸从来不会拒绝,而那位千金亦只顾痴痴的看着身旁的翩翩公子。

一切如常的进行着。

这是猎区外诺大的一片空地,以瀑布悬谷为长,划分为对立的两线,一线是静候的马匹,一线是分好组的人群。而此时,每组派出的人正走向对面马匹所在的路上。

她们身后一线所立的是各组余下的两个成员,中间相隔不过数十步,每组情况依稀看得清楚。

有两道目光从看见眉翎着的一身月华裙时就惊诧不已。

一道来自九爷,裙子是他一手画出来差人去买的,他自是认得,可他万万没想到衣裙是送给她的,或者说,他一直以为衣裙是送给慕欣的,这叫他眼下本就不安的心绪又添一丝忧愁,与九爷想法相同的另一道目光则是来自于那个女子。

而只来及匆匆看过眉翎一眼的第三个人,此刻,已不敢再多看一眼。

七爷负手而立,表面平静如常,然而忽略已经渐渐开始燥热的身体,他黑白骤变的视线里,对面越来越多的人都是一袭白裙蹁跹,影影绰绰在他眼中虚实交替的变换着,叫自以为可以沉静的人也开始有一丝难言的慌乱。

他不敢看她,她亦未去看他。

不知便罢了,可知道了始末,眉翎自是不会去多看七爷一眼,此刻哪个女子多流连他一目,都会被太子留意,而且,她也不需要去看他,且看太子一脸阴鸷的坏笑便知,万事俱备,只等他入瓮了吧?

不知这猎场上的哪一个女子,此刻也为那人心急如焚着?

牵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一匹彪壮的母马,与各组一同走回时,眉翎仍旧微微涩然的想着。

今日的阳光花白耀眼,她眯起双眸,静静的看着场上如齿轮般有条不紊的秩序。

以崖边为缘,各组负责选马以及对面静候的人,由远及近依次是:

瀑布……悬谷

郡主——七爷,秦秋若

朱姝——朱公子 ,某女

眉翎——江逸 ,某女

慕欣——太子,江甄,

远不止这四组,每组皆三人,但眉翎只探了眼离自己最近的几组,以及自己叫得上来的名字的人。

这位置好,也不好,每组间距不过四五步,她位列第三组,瞄了眼离崖边最近的郡主,她不禁歉然苦笑。

牵着马匹返回,走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前的最后一段路上,眉翎不露痕迹的放缓速度,一边数着步子,一边顺着马鬓一下一下,不断的轻抚着,慢慢的落后于人……

水花飞絮,微风过处,鼻端阵阵清新的湿汽逸来时,回程堪堪走了一半。

她左手边除了同样牵着马的朱姝,郡主,便是那淡水轻烟。

山水郁秀浓聚在此,风景怡人如斯,可惜,不知那一刻到来时,还有几人有心情欣赏。

如一盘玲珑局,没有酣畅的对弈,每个棋子不过在行将就木的归位,而猝然间,被打翻了棋盘,一切,开始反转。

“你若想看个究竟,本王带你跳下去”

瀑布边谁疏狂不羁的话言犹在耳,从昨晚就叫眉翎开始不断的想,也许,这是他无法两全下的一线生机。

也许,是既能成全他要拿生命去保护那个女子,又能保全他自己的唯一法子。

亦或是她的两全之法,江逸手中的名单她绝不会去动,因为会伤到江逸,也因为会伤到那人拼命要保护的女子。

所以,两人各有旁骛,可既然他为了那女子什么都不能做,那便由她来做,她决定送他一个意外,一个她亲手造就的意外。

眉翎发誓她一点都不想到谷底去看个究竟,但当脚下悬空在崖边时,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瞬前,她还在想,这得多瞎……才能掉下去啊?

那一瞬够不够蜻蜓点水?

那一瞬够不够白驹过隙?

时间推回到弹指前。

猎场入口外,瀑布悬谷的旁侧,诺大的空地上,人与马井然有序的走着,那些走的快的,有几组人马已聚首。

猝然间,有一匹马猛然开始发癫狂嘶。

尝闻脱缰的野马,癫狂起来那也是不亚于凶狠的野兽,它横冲直撞的力势之猛,连带着周边的几匹马一并受惊,冲散如潮的人群。

变故陡生,竟叫人一下分不清哪匹马是罪魁祸首,但离马最近的几人中,有一个人首当其冲,因为,那是她牵着的马,最先挣脱了缰绳。

一瞬定格的人如散在棋盘上的黑白子,而棋盘因为那一个横空撞进的力度猛然开始倾斜,那甚至算不上一个棋子,一匹马而已。

常言,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那力拔山兮的狂风,向来都是伊始于青萍草头的,眉翎暗暗冷嗤,这够不够,给太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撞来的猛力彪悍,身体急遽失重,轰然沸起的叫嚷声和如潮般涌来的人群中,眉翎不知自己怎么还有那空隙去看太子那张猝然绿了的脸,江忠顷刻煞白了的面色,江逸惶然惊惧的眉眼……

但那些恐怕都不及头顶这副青筋暴绽的神色来的骇人。

照面一刹,惊怒和慌痛俱揉杂在他灼红的眼中,眉翎觉得,他此刻大概腾不出多余的手来,否则,他现在可能想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