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他意味深长的又一问。
眉翎懵懵的看了眼他一身的黑色衣袍,附和着他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嗯,像!”
某人炯炯的双目蹭的火亮,却不意转眼就被一盆冰渣浇灭。
“挺像你的侍卫的。”
眉翎说着自顾自的看了看手中白色的衣裙,恍然想起什么,这人晚宴的时候明明穿的还是白袍,这会给了她一件白衣,自己又换成了黑衣。
恍然又想起什么,在扬州的时候,他也是白日一身墨袍,夜里换成一身雪白,这人在黑色和白色之间,一定要在一日内穿的这样纠结么?
他选择……困难?
“七爷,我觉得,你穿玄色,紫色都很好看,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着的就是一身玄衣,黑色……不及玄色好看!”
黑色这样浓烈又厚重的色彩确实不适合他,尤其在这乌漆墨黑的夜林,再穿个黑衣,她就快找不到他了。
当然,这话眉翎没说,她只很中肯的给‘选择困难’的人提供了些许建议。
某人本郁悒的垂首,闻言猛然抬头,深深的看着她,“你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本王着的是什么?”
“嗯!”
眉翎靠回他身前漫不经心的点头,殊不知有人在她点头间,心已走过万水千山。
从宇文灏到江逸再到太子,所有他生来不曾知晓的愤怒与嫉意皆因她而起,他想他已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想把她据为己有,不容任何人染指,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如此,但他确实如此疯狂的渴望。
苦笑着暼了眼自己一身的黑衣,舌尖的话终是咽了下去,七爷又展臂将人轻轻揽住,下颌抵在她发顶,嗅着发香,他忽而笑起,音色低柔又深情,
“你可知菩提本无树,相传有一个爱慕佛主的女子化身为菩提,一直守候在佛主身后,你说,佛主会否有一日想起她,回头看上一眼么?”
似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更像是蓄谋已久的等她回头。
眼角掠得到远天的星辰,肩上落花一朵,委地有声。
眉翎听着耳旁的声音起落,慢慢的转回头,似忽而就溺入他脉脉无垠的眼波,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的笑。
烫人的呼吸一点点侵下,直到氤氲在唇前,近到充斥她所有视线。
眉翎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得见他眼眸在阖上前的微微沉醉,而这一瞬,她似乎也沉醉着他的沉醉,忘记了,菩提本就没有树,若有,那也是执着。
只是,她眼未来及阖上,气息忽的就擦唇而过。
他反应太迅捷,等到她听见微促的风动声时,已被他紧紧的护进怀里,发顶传来沉厉的喝声,“出来!”
眉翎蓦地一震,越过他臂弯看见暗处跃出两个黑影,“爷,那人有急事找你。”
不必去探看他的神色,眉翎紧紧依在他身前,能感到他骤然起伏的胸膛,和顿时绷紧的手掌。
更不必去问,一听到‘那人’,他有多紧张?
“庞牧,你先送她回去,她少一根头发,本王要你的命。”
厉声落下时,身前温暖已急遽抽离。
‘那人’是谁,眉翎无甚兴趣探究,但俨然是他极重要的人,是一句话就可以叫他像在扬州一样,没有分毫犹豫与耽搁就转身离去的人。
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像心里一砖一瓦垒了很久的墙,忽然就缺了一块!
尤其是看见那再次被遗落的东西!
树根旁躺着的绢帕似一抹惨淡的月光,眉翎忽然愣住,直到她略带恼意的伸手去捡,却不意,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长指掠过,眉翎惊怔的抬头,一瞬间,有绪色百转,微凉的风,卷落的花,还有他身上的淡香俱在那一瞬间裹来。
她还坐在树下,他半跪到她身前,身子猛然被包陷进一个温阔的怀里,凉薄的唇压着耳珠,急喘的气息灼的她轻颤,
“本王丢过一次,断不会再丢第二次,我的东西,你捡去了,也只能是我的……”
语调三分戏谑竟还有七分狠意,可这人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眉翎刚想开口,唇,已不由分说的被封住。
温柔而又霸道。
耳旁声音渐次模糊时,丛林尽头只剩一个墨黑高大的身影。
“衣裙是给你的,本王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你穿定然好看,你明日若穿上的话……”
人离花落,散一地凤凰复羽的暗香,后面的话也不知是戛然止住了,还是远风再传不过来了。
他气息似还盘桓在唇上,像风来了又走,心满了又空。
这莫名的心绪,也说不上来是在乎他又回来了,还是在意,他到底还是走了?
坐在树下的人愣愣的望了许久,像是要确定人不会再回来了,方才起身拂去肩上的落花。
刚才一直背过身去的庞牧轻咳着走来,“江小姐的头发可千万不能掉。”
听这人一本正经的说,眉翎唇角一绷,没忍住笑出声来,怀里抱着衣裙,脑中忽而撞过什么,她停下脚步,虽知不该过问,但还是忍不住探了一句,“你可知是何事?”
答案在意料之中,回头是庞牧神色微凝的摇首,和远处瀑布幽冥般的水雾,一丝说不出的阴寒蓦地爬上脊背,夜风,忽而似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