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如何不爱(七)(1 / 2)

她凭什么这样折磨他?

她说的话, 每一个字,他都定定的听着,生怕捻漏一个。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这个若无其事的去崖边摘草药, 又一低头在这安之若素的捻理的女子, 已能顷刻颠覆他的喜怒哀乐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清醒的沉沦着。

“你有私心, 本王……也有私心,也与故人无关。”

舌头打了个弯,缓和了一下刚才激愤的语气。

手依旧未松,某人只抬起她手腕, 居高临下的嗅嗅确实不好闻的鱼腥草, “这草药本王不会煮,你别说要告诉我说怎么煮, 你见哪个病人自己煮药的, 你没石炉我叫人送去给你, 你煮好了拿来给我喝。”

连珠般的话无缝说完, 一声冷哼高调收尾,完全没给对手反抗的机会。

不过,小白兔被按在大灰狼爪下,也无甚反抗可言,尤其是大灰狼尾巴一扬, 拖着她爪子就往回走。

嘤嘤, 手腕好疼呐!

眉翎不想吐槽他哪里像个病人啊?连沙哑的声音都是恶狠狠的, 还有这受伤的左臂,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江逸病了,你也会去崖边摘草药给他么?”

神来一句,某人俊挺的身影一顿,眉翎一时没收住步子,直接撞上他胸膛。

“会,江逸人很好,而且……”

而且什么就没说下去了,眉翎这会是主动闭的嘴,因为,她一抬头就撞上一个倏的暗了的眸眼。

依旧没机会踩马镫,眉翎觉得自己是被扔上马的,上马之后,那腕上攥的力更是有增无减。

“他很好?那本王记得你在扬州时说见到过一个黑影,与之相较呢?”

“黑影?宇文灏啊?”

随口反问了一句,眉翎不抬眼都能感觉得到,头顶顿时就稀薄寒冽的空气,他大概想把她……扔下去?

云骓乘风奔起,头依旧被他摁进怀里揽了个严严实实,这回没有睡觉,眉翎认真想了想,“我不曾拿黑影与任何人比较过,若七爷一定要问的话,我只能说江逸与他,一个是锦上的花,一个是雪中的炭,无甚可比较。”

锦上的花自是可有可无,七爷绷紧的唇角终于松开一丝弧度,却发现无法将那笑意放大。

他探她口风不过是因为有一个想法突然萌生,本该烂在肚子里的话,他忽然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她。

可那其中牵涉太多隐晦的事,他一时竟不知,是该苦恼如何避重就轻的解释他就是那个人,还是该苦恼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黑影,竟还是宇文灏?

殊不知,此时的眉翎更苦恼。

这位爷一看就在想心事,可他想就想呗,还要带着她一块想,想到关键的地方他眉头一皱,她眉头也不由得跟着一皱,因为手腕会吃痛。

原本只是抓伤的三线长印,已快被他汇成一道血痕了,眉翎咬咬牙,放下袖袍遮住伤口。

当某人已坐在她对面一排皇子的坐席中,似乎还在想他的心思时,两人已皆身在猎场外围的晚宴上了。

而眉翎万万没想到,那日的晚宴,她得多庆幸,腕上有了这三道愣是被某人攥出来的,看似有些惨烈的伤口。

***

说是晚宴,其实不过是首日打猎之后的庆筵。

远天墨蓝铺陈如缎,绿野无垠上繁星高低,天地宁和静谧,而独猎场营地外围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此刻,火焰熠熠,歌舞升平。

宫廷玉液混着动物炙烤的肉香,飘散在席座之间。

因不是宫宴,坐席也颇随意,除却高座的皇上和贵妃案席设在半敞的篷幕下,其余所有人皆幕天席地。

皇帝右手一列俱是皇室家眷,皇长子早夭,次子早年被贬戍,三王又因苏家一案被软禁,是以,论储论长,太子都坐在天子手下第一位,其后各个皇子按长幼顺序依次入座。

除五王六王携了王妃同席以外,只有最末端的郡主与十皇子共坐一席。郡主换了一身红色缎裙,火光融融,映得如花的面容更娇艳几分。

虽是在京做质,但到底是将门之后,女儿家喝酒吃肉竟不失豪气,十皇子约莫是年纪尚幼,不能与之对酌,她便与临案的九爷畅饮的不亦乐乎。

那笑声恣意,眉翎不由得多流连了几眼,对酒当歌的随心所欲,哪怕只得一宿,她想,她也是羡慕的吧?

然而两头热闹非凡,中间是……寂寞空虚?

八王是眉翎头一回见,并不了解,可若说八王一直独斟独饮是苦于寂寞,那他旁边那位爷,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不是……空虚

或者,英俊的人发呆,叫深沉!

那是一个思考者的姿势,那是一张被揉皱的帅脸,从坐下来开始,他一泓深凝的眉眼就一直盯着案上的一樽玉酿,仿佛在深深的思考,思考这酒,是喝还是不喝?

嘶!看得眉翎手腕疼,莫名觉得要是坐在他旁边,手就要被捏断了。她浑身一颤,把案前江逸刚斟满的一樽酒给喝了。

实则,她自己所在的这一排朝臣家眷的坐席较对面更随意,京都四大家族各围一圆案,其余朝臣皆共伙几案。

这方觥筹交错,看似其乐融融,然而,谁都没忘,这还是朝廷上的那一群人精,且看各家女子才艺争奇斗艳便知,明争暗较不过是换了个地方。

不过,这一切与眉翎无关,她一盘腿找了个最靠里的坐榻,左边有江忠江逸与临桌推杯换盏,右边是江甄与随侍的婢女,三个女子皆不饮酒,倒也乐得安静。

哎,可惜了,这一桌酒肉,墨玉若来想必是垂涎三尺的,江甄虽带来了侍女同行,墨玉眉翎却没敢带,因为刚经过前事,她觉得墨玉还是少在江忠面前晃悠的好,万一再一个不小心……

想着,眉翎恨恨的捻了块烤肉,死盯着江忠嚼了起来。

宴上一曲既毕,哗啦的掌声踩着尾音而响,比曲调还精准,紧接着恭维声又恰如其分的喝起。

慕欣刚献艺一曲,琴音浑然大气又不失委婉生动,才情曲艺确是精妙无双。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慕欣瑶琴一曲,奏的正是凤求凰,曲中挚意莫不深刻,掌声喝彩中,江忠饮酒微笑,太子眸眼不知快速的从谁身上划过,笑意越渐幽深。

掌声此起彼落,场中一身鹅黄光艳无俦,慕欣朝上座拜谢皇帝后傲然转身,目中秋波暗送处,眉翎虽看不见,但不消说,必是那位思考者。

她刚嗤一声,又捻了块肉扔进口中,慕欣已转身回席,细长的眼梢朝她这桌冷冷一暼,艳若桃李的面上拉过一抹轻蔑的鄙夷。

这神态只怕所有人知道是何意味,因为下一个要出场的,正是江甄。

口中的野猪肉嚼了半晌也未烂,眉翎索性就着江逸又给她斟满的果酿,一口咽了下去,搓搓手准备看今晚的最后一出戏。

江甄已离席去准备,而今晚各家女子献上的才艺不尽相同。

秦秋若以舞吟了一篇洛神赋,故事本就美妙绝伦,舞姿更是婀娜飘逸,而朱姝更是别出心裁,眉翎没想到这位性子爽朗的女子全然不似她那位儒生哥哥,不仅会骑射,还会舞剑。

不过天子面前自然不能见甲,她则以一红罗小扇代之,一身红衣舞如霓凰,迎来的掌声一轮高过一轮。

这两者,一柔一刚已是平分秋色,再加上慕欣天籁一曲,晚宴俨然已涨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