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西苑。
颊上微痒,像指腹隔着薄茧的摩挲。
鲛纱曳曳,灯焰微朦,眉翎半睡半醒中, 榻前又落了抹身影, 白色的?
“七爷……”
“嗯!”
一声半呓语,竟听见了应声?
这夜深人静的, 好似遭了雷击一般,眉翎一个激冷眯起眼,将怀里抱着的不知什么事物直接砸了出去。
“你是谁?”
扎心了!
那个‘谁’勉强维持风度干笑了声,将直扑到面上的一团紫色取下, 脸以放大几倍的速度凑向眉眼半开的人, “你还能把本王看成谁?”
一个还字咬的痛心疾首,一个谁字咬的苦大仇深。
叫还没醒透的人本就头昏脑涨, 这会更有些懵怔, 看着他把一团紫色又放回自己怀里, 还把自己双手交叉的摁在披风上, 最后才把被褥重新盖好。
动作慢的,好像没从方才突发的余韵中解脱出来的人是他。
天,天亮了?
门外好像依旧是墨砚般的夜色,眉翎晃了晃又昏又沉的脑袋,这人不是有要事离去了么
又回来了?
想着, 她又迷茫的看了看榻沿坐着的人, 尤其是那一身琉璃白, 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缓一缓,于是无声的缩进了被褥里。
她原以为已是翌日了,否则,这位爷怎么白日一身墨黑,深夜一身月白,嗯?这置换衣袍的颜色,对比的是否有些太突兀?
“七爷先前穿的不是黑衣么,突然换成白色,我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晕乎乎的话说完后,眉翎没来由的觉得被褥上方的空气都重了,虽然看不见,但莫名的感觉有一道攒火的目光透被而来。
“嗯?敢情你晚上认人……全凭衣袍颜色?”
音调跳跃的别有深意,携了点讽刺又含了点暗示。
小期待的眼神看向蒙头的人,可惜半晌无应答,待到七爷将被褥掀开一角,这意味暗藏的话,蒙在里面的人已经又快昏睡过去,压根没听清,只朝着白影点了点脑袋。
又扎心了!
某人额角忍不住搐了一下,原来,宇文灏尚黑,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最不喜的颜色,那晚,他就该穿白色的。
哼!谁说白衣服就不能夜行了?
七爷如是咬牙切齿的想着,而榻上人星眼微朦的隔着水汽薄烟望着白影,只记得有话要跟他说,一定不能忘了,然而那影子却越来越模糊。
“来,先把药喝了再睡。”
趁人尚未睡熟,七爷将她扶靠到身前,又试了试额头,与他刚到的时候一样,依旧滚烫。
他现在怀疑她大概不是就那样‘豪放’的睡着了,怕是发热烧昏过去了,那他今夜送走那女子之后,若不再返回的话……
一声低笑摇首叹出,假设的话没有意义。
他一边喂药,一边轻声呵在她发顶,“你脚上伤我已经包扎好了,军医说伤寒出出汗,睡上一觉便好,你且把药喝完,我帮你把唇上的药……,还是,你自己敷?”
末了语锋一提,疑惑的问了一句,半晌无应答,他才发现眉翎早已歪在他怀里睡去。
已近二更,天外星斗疏沉,阑珊的月色在门槛上慵懒的斜挑了几抹。
未免她再着风寒,窗户自是早已关闭,门却依旧大敞,院中他还特意多留了几个刺史府的侍卫,军医也留在门外待命,他自是无妨,只是于她而言,这门不适宜关,就像昨晚一样……
昨晚?往她唇上涂药的手不禁一滞,此刻丹唇痂痕斑错,自是黯淡了嫣红。
可昨晚,一直以为红莲醉日,已是这世间最美的丹绯嫣色,然烛火熏光,她只那么轻轻一抿唇,便叫他觉得最美的不过在眼前,竟不可抑的想要轻轻的含住,肆意的吮吻……
愣愣的想着,他俊脸一红,自嘲的摇首:“昨晚确是本王孟浪了,你多狠力推开都是对的,只是,我追出去原是想道歉,却被你又吐又擦的望而却步了……嗯?怎的还擦?……”
某人正兀自低笑着,瞳仁忽然放大,榻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人,竟又抬手去擦他刚涂好的一层药,好险,一只手堪堪在唇前被他揪住,她另一只手又抬起。
“又擦?泥尘你一个劲的擦也就罢了,药你也擦?军医说你这血口,都是被泥中碎砂石磨破的,你若不是拿袖口使劲抹,哪能破成这样?你昨日也不料理,都快起炎了……嗯,药还没干,咦?不能舔—!”
“痒……”
两手分别扣住榻上人的手,微急的音调直接覆上那低吟的呓语,尾音便吞在他口中了。
他俯身封上她唇,舌尖轻轻压住她的,却又不敢用力。
唇瓣隔着药隔着伤,亦能触到她的柔软细腻,神思有一刹恍惚,她眉睫轻轻的煽动,像什么若有若无的,在心尖上磨过,飘忽的难以把持!
无论是在冰冷的水中,还是在这苦涩弥漫里,所有最初微凉轻瑟的触碰,都如那烟火的飞絮,定要扬起漫天火热的炫烂才肯罢休。
他再也不觉得心神是收得住的了,像他自己也不相信在水下的时候,只是为了给她渡气,一如此刻。
但是……等等,她微烫的脸颊不安分的摩挲着他的时候,某人彻底石化!
双手都被抓住,舌头也被轻轻压着,就没有办法了么?
不!擦掉!抹去!
眉翎誓要进行到底,她只摇头蹭了蹭,某人辛辛苦苦上的一层药,就被轻而易举的蹭到了他自己唇上。
他甚至不可置信的舔了舔,俊眉霎时碾成一条线,军医配的药……味道不怎么样!
“你是烧糊涂了吧?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七爷失笑的望着突然抬手环住他的人,那姿势跟抱他的披风是一模一样的,大概是擦完唇以后,觉得这块布料比较凉爽?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