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夜色里光影明寐不晰,拢的那一袭墨袍的身姿竟莫名的熟悉,来者眉眼俊凌,此刻清辉中抿进了锐厉,似乎,还蕴了些不明的绪色,却正是那人。
而那不明的情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宇文灏一剑指来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竟连剑也未带,错得这样离谱,他从来自持冷静,还没有一个人,能叫他这般失控过。
他今日跟自己说了千百遍,若非生死,与她从此无牵无挂,她的身份于他而言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她心中牵挂的也不是他,甚至……还厌恶他。
但暗卫一句通报,他甚至没问发生何事就不管不顾的追来了,那心头是明明白白的害怕,断戟横沙都不曾有过的害怕,她竟叫他再次尝到了,上一次,是她昏迷在榻上,军医说,可办后事。
现在算什么?听也听见了,看也看见了,该无声的走的,更何况,她还在宇文灏怀里……
“七爷!”
这一声柔中溺着怯的唤,能瞬时抽空他所有思绪。
七爷顿时失笑,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疯狂的嫉妒,只因她一句话,也全由她一声唤。
迈上前两步,他看着自己的手陡直的朝她伸出,“嗯!你,回来!”
音色犹是不确定的彷徨,目光却是明确的期冀,他看着她快步走来,一把握住了她手,只是,那刚握住的指尖,怎么又顷刻抽离了?
耳蜗尽是飒飒风声时,冷月星穹在眼角迷乱,背后是深涛急湍的护城河,手仍向上保持在向她伸出的姿势。
不过弹指间,那双他曾彻夜焐过的手,推来的狠力,比昨晚更大。
七爷望着极速远去的城墙,冷冷嗤笑,本王真是疯了,才会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戏弄!
“对,对不起!七爷,你,你不能留在这……”
城墙上,飘着几不可闻的音节。眉翎方才看见他,猛然想起宇文灏的话,立下就做了这个决定。她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此时空气中似乎还余有他的气息,她心头某处莫名就咯噔了一下。
只是没时间留给她发愣,几乎同一时刻,有急促的步履声没入耳际,来者,似乎不多。她心下一凛,即刻返身。
“七爷,你没事就好!”
一声唏嘘扬落,两个黑衣劲装提剑赶到城墙上时,一拢墨袍委地,上身正紧紧的搂在一女子的怀里,他只展了展了长袖朝旁侧一指,女子回首疾言:“七爷说人往那边跑了,你们还不快下去追?”
刺史府故伎重演,两个暗卫依言离去时,宇文灏嗤之一笑,却不料刚回头,身后包裹着的兰香已骤离,他眸色顿沉,起身,却连手中一物也未来及递出。
“宇文灏,借你一言,你若真要杀那些战俘,又何必告诉我!”
匆匆的语调落下时,城墙上竟已只余他一人。
“有趣!孤喜欢……聪明的女子!”
好半晌,这一声笑,裹了些莫名的狠意。
宇文灏攥了攥手中的袖剑,那本是要再给她的,他头一回赐出去的东西,竟然还有人还回来的。
他当时恨不得把人撕碎了,事后竟干等了她几日,这个女子叫他愈发有兴致了,他想带她走,但倘若她执意不肯,他也不打算用强,剑先给她,但人,他也要定了,早晚!
可片刻前,他才看着她把陵安王生生给推了下去,而后跑来把自己掩护到身前,躲过那两个暗卫,可弹指后…?
深鹜的目光随一抹月色般的身影落下护城河时,他唇线斜挑,长眸却无半分笑意。
那笨拙却偏没有半分犹豫的跃身一跳,是早打定了主意,才敢这般决绝么?
那一晚,两个男子都想了同一个问题,既不会水,为何还敢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