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泄不通到撂棍棒打不到人需要多久?只一匹黑骑横街撞出的时间。
繁冗的长街上,以酒家为中心闪电般腾出一个空旷的‘大戏台’。而所有还没摸到北的路人,皆愣愣的望向中央,像是在等着开戏。
扬州的这方天地,一时静的听得见鸡毛落地声,然而也只有一时,不知哪家摊位上没来及收的板栗,在万众瞩目中微微那么一倾,转瞬轱辘了一地的栗子,如炸开锅般向着人群四散。
接下来沸腾如下水饺的场面,怎一个惶乱了得?但有人恐慌,也有人‘玩闹’。
一不过三四岁的孩童,昂首看风筝的角度舔了口糖球,哈哈一声笑了。稚子无知,但当时所有围观的路人,无不被那一声稚笑猛的拨了一下心弦。
黑骑脱缰后在街道上由着本能狂乱的踢跃,贲张的鬓毛,彪健的蹄肘,无不昭示着那是一匹极烈的马,这般力度踩踏下来,非死即残。
几个身形骁健的男子刚侥幸躲过,这会,马下一小人乐颠颠的自己迎了上去,还举旗帜般的送上了糖球。
当时在场的人早已无暇自顾,眼看着惨剧将生,接下来发生的事极快。
不知哪个路人最先惊呼了一声,就在那一瞬,一抹玄色的衣影飞掠而出,快到他从马蹄下卷起孩童扑至路边,那一声惊呼犹未落。
只不过,一眨眼间,他再未来及牵住马缰,黑马鼻子哼哼的打着颤,张狂的乱奔着,一路冲散如潮的人群。
扬州长街的另一头,同一时刻,还热闹依旧。
刚从寺庙归来的两个姑娘,正在街上悠闲的逛着。眉翎一路流连着扬州的风流富饶,墨玉则更像是赶了一场美食的庙会,誓要从街头吃到巷尾。
手里五花八门的糕点刚吃完,她一个抬头,草把上竹签穿起的糖葫芦莹润剔透,已经被她看到口水里面去了。
此时的墨玉还尚不知,她与那孩童馋上的,怕是糖葫芦兄弟。
“这串酸么?这串呢?…”
墨玉舔唇,闪着星星眼扫遍了满把的糖葫芦,回答她的皆是无声的摇头外加慈祥的笑容。
瞟了眼卖糖葫芦的老伯那‘无齿’的微笑,眉翎忍不住笑道:“想吃就拿着吧,你问他也不知道!”
“那我是要圆的呢?还是要扁的呢?”
“?!”
两人昂首看烟花似的,观摩着旋转的糖葫芦,全然未觉拥簇的街道上,人流已在瞬间稀薄。
在墨玉终于从弱水三千中取了两瓢之后,一个转身,左手一串圆,右手一串扁,一口啃下去,“哎呀!”
“怎么了,酸呐?”
眉翎刚收起钱袋,一笑转身,半个糖球从墨玉口中掉下的刹那,前方,街的另一头,人群如避洪水猛兽般,顷刻肃清的街道上,只余着一片嘈杂的尖叫,“不好了,不好了,快躲开啊!”
糖球落地,上一刻还人声喧哗的街肆,一刹静的听得见它弹跳翻滚的声响,眉翎再抬目时,视线里一匹黑骑,正以怒浪般朝自己呼啸着滚来。
那一瞬,够不够弹指?更不必说三思后行!
嚣嚷的街道仿佛顷刻只伶仃了她一落身影,眸中一黑点转瞬放大,当如雪的裙裾凌空蹁跹,眉翎下意识的像无数次林间纵马,轻盈而又熟稔的跃上马背时,尚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