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我的天使。”他蹲下身,回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金发小男孩听话地去了另一个狭窄的房间,去睡觉了。接下来是大人们的聊天时间。
“他是我的希望,他是我的光。可是,他得了很严重的基因病。你知道,他虚弱地连学校都不能去,只能在家里自学。”那个男人低低的嗓音说,他难过地垂下头,来遮挡住自己眼里的泪花。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爱哭。阿福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
“阿梨,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我还做过一个大风筝,向你告白……”
“嗯,”阿福想起了那只大风筝,皱皱眉说道:“风筝上的鬼画符我没看懂,即使你让我使用了望远镜……”
“然后,大风吹过来,线断了,我气得直跳脚。”他含着泪花,笑着说。
阿福想起他跳脚的那一幕,也笑了起来。
“若是你答应了我的求婚,那么现在,小天使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了。”他动情地说道。
“他的妈妈呢?”阿福感到气氛不对,及时转移话题道。
“她到了基因病晚期,死了。”他抹了一下眼泪,沉重地说道,“为了小天使,我一天打三份工,就是为了花高价买一份延长他寿命的基因药。”
“哦。”阿福说。
现在,在平静安全的住宅内,在聊天间隙,她终于能安静下来,认真思考了。
我究竟是谁?是阿梨博士吗?为什么我拥有她的记忆,却与那些感情如同隔了一层纱?那些故事鲜明地浮现出脑海,却并不真切呢!
如果她没有经历那四个世界,她会认为这就是自己的记忆,可是,现在的她却切实地知道,她能够列举出她学过的所有方程式和化学药剂的配方,却对它们没有感情——那些如同见到自己的好友与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的亲切感。而且,对于Z32病毒,目前,她一无所知。
“阿梨,看在过去的情义份上,求求你救救他!”他双手合十,恳求道。
“我很愿意帮他……”一心二用,被打断思绪的阿福回答道。
他的眼睛里立刻闪出激动的泪花。
“但是,我做不到。我手里所有的信用点都被冻结了,我没有钱,也没有任何适合他的药。”阿福摆出事实,诚恳地说。
他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他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抹痛恨,又及时掩盖了起来。
“哦,”他说,“已经不早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他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他哆嗦着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努力对她笑了笑,甚至还从儿子的房间里拿出了一床旧毯子,给她铺在了沙发上。
“就在这儿睡一晚吧,我去陪我的天使。我很怕他会在睡梦中离开我。”他歉意地笑了笑,说。
“砰”地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为什么?”阿福震惊地看向他,她立刻打破玻璃,用旧毯子当做降落伞,迅速地跳下去。
“抱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死。”那个男人坚定地说。
她决绝地移开了视线。
是的,她可以轻易地杀死他,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犹豫了。杀死他以后呢?那个乖巧地叫着“阿姨”,有严重基因病的金发小天使怎么办?
在空中飞的时候,她在心里莫名地想着:被背叛了,原来这就是背叛!毫不犹豫,猝不及防,就像闷头被打了一棍!这就是所谓的“好朋友”!好笑的是,他们勾肩搭背地回家,然后畅谈往事,她却始终没有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感谢以前的世界,感谢以前的经历,若不是有这些,她就会被这闷头一棍真的砸死了,毫无翻身的余地!她又涨姿势了,原来亲情可以覆盖掉良知,可以泯灭友谊,那些看似柔弱的狠毒……
阿福打倒地上的留守人员,开始了再一次的逃亡。
不幸的是,她渐渐地觉得肌肉有些僵硬,头昏昏欲睡。
——不好!是那只营养液里下了药。
她潜意识里是相信他的,尽管,她有点记不起他的名字。她的身体是有记忆的。他搂住她的肩时,她并没有立刻将他甩出去。他拿出营养剂时,她没有丝毫怀疑地喝了下去。
可是,就是这样信任的好朋友,却出卖了她。那个好朋友,可是在她的维护下,在学校里安全地读完了药剂学。
这次不是她不帮他,而是实在无能为力。而他呢,从一开始就下了药,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如果她拿出Z32病毒,那他和她就仍是朋友,可以付出性命保护她的朋友,毕竟,她救了小天使啊!她会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太累了,只要睡上一觉,醒来后,什么都不会察觉,仍然和他做好朋友。
若是她拿不出来Z32病毒,他会趁机举报她,那可是一百万点信用点啊!可以给小天使买许多只基因药!
——人类真复杂!阿福在心里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我不是人类吗?
不,别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她利索地用刀刃划破了自己的脸,将血抹在裤子上,迅速地剃掉自己的头发,塞进胸前,又割破自己的裤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弄上了许多脏污。她破口大骂着,趔趔趄趄地向前走去。现在,她就是一个刚刚打架输了,又不肯服软的大胸女刺头了。
可是她没有发现,追兵赶上她的时候,她的旁边,就在附近的路灯上,安装着一台监测器。
这种新型监测器,能监测出所有人的骨骼,使罪犯逃无可逃。
当她顺着敌人的视线发现它时,阿福觉得,它下一秒就要尖利地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