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还要说些什么,布依掐了掐他手背,“没事儿,不用管我。”
榕乐宫。
榕乐宫是秦放尚未开府之前,在皇宫内的居所。后来单独开了齐府,这榕乐宫却保留了下来。遇到国宴、家宴,或是与皇上商议国事晚了,便留宿于榕乐宫。
太后见布依不舒服,便教人先送布依回榕乐宫休憩。烟儿作为贴身婢女,扶着布依坐着肩舆,在一队丫环太监的护送下,绕过几个宫苑,约摸一刻钟,来到了榕乐宫。
相较于其他宫苑,榕乐宫并不大,位置清幽。侍奉在此的宫女太监,尚未见过这榕乐宫的女主人,一个个伏拜于地。瞧着布依被烟儿搀入寢宫,不由得面面相觑,在她们的臆想中,这未来的齐王妃,必是美艳绝伦,尚未过门便受太后家宴殊荣,必然分感荣幸,眼下见得,怎的是一脸寒霜?莫不是家宴中出了何许差错?
烟儿把布依扶入寢宫,屈身退下,吩咐除了布依召唤,谁也不许擅入。她轻轻吸了口气,适才一路走来,她分明感受到布依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意,还有那极至压抑下去的,杀气?
寢宫内的布依,此时却是满目泪水,牙关打颤。她双手撑在梳妆台上,望着铜镜内的脸色惨白自己,蓦地,铜镜恍惚,里面突然映照出了自己的四哥,欢声笑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烧水做饭。
布依叫道:“四哥?爹!娘!”
只一个霹雳,镜面中霎时血流成河,家人惨死的画面快速闪回,直到最后又慢慢幻化出一个人,那个人矜持高贵,端庄地坐着,轻轻吹着手中茶碗,缓缓递到布依面前,如同施舍般傲然道:“歪柳村的茶,可是哀家下令封为朝贡的。你闻闻,香不香?”
布依大叫一声,一拳打碎了铜镜,整个人也瘫倒于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醒来。人已经躺在床上,灯已熄了,借着月光,只见帷幔荡漾下床边坐着一人,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颊。模糊中她看不清此人是谁,下意识唤道:“秦放?”
床边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还想着你的情郎?”
布依定了定神,床边人容貌极是俊雅,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淡淡的落寞。
布依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秋月痕?”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
秋月痕道:“放心吧,没人知道我进来。”
“你怎么在宫内?”
似乎这短时间的昏迷,已令她无法顺畅地思考,歪着脑袋看了他片刻,才缓缓记起在宴席中,不知谁提起过,这秋月痕极讨秦妍欢喜,后者哀求太后,在这后宫单独辟了一个别苑,以供秋月痕临时休憩。
秋月痕被妥派调查皇宫内积存已久的疑难悬案,平常也偶尔夜宿于云墨宫,有了这别苑,他便常常休憩于此,当然,也秦妍的交往也频繁了许多。
“听说你来皇宫赴宴,我便想着如何也要见你一面。”秋月痕说着,便去握布依的手,布依下意识地要抽回,后者却越来越用力。
“第一次见你,你救了我。再见你,你已是秦放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现在再见到你,你却是准王妃。”他淡淡道,“你的婚宴,我不会去,也不想给你送什么贺礼。”
布依别过脸去,“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
其实对于秋月痕,布依不是没有生起过情愫,不过她的深情早已落在了秦放身上,两人那若有若无的情意,怎敌得过十年长情?
过了片刻也没听到秋月痕的声音,她回过脸,发现他仍旧坐在床边,一双桃花眼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习惯了他的玩世不恭,乍见秋月痕这副认真表情,布依大觉不适应,道:“你怎么了?”
秋月痕却一把抓住她,道:“跟他在一起你快乐么?”
布依沉默了。她无疑是爱秦放的,记忆尚未苏醒前,她跟他在一起是极为快乐安心的。可如今,两颗心还能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么?
她的沉默无疑回答了这个问题,秋月痕神情欢喜,又像是在极为克制,抓紧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既然不快乐,那跟我走!”
布依一下愣了。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长久的沉默,唯有月光悄悄洒了进来。
布依缓缓抽回了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跟你走?离开这?可我有事情必须在这完结!”说到最后一句,眉宇间已有了一丝杀意。
许是这寒意让秋月痕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因情绪激荡而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下来,语气中有些懊恼,道:“我怎地说出这般发昏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