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守忠口传了圣谕,颜氏诧异地询问:“可是有要急的事儿么?”
“回殿下,好像是为茜香国讨求粮米的事儿与您商议。”夏守忠是成精的老狐狸,自太宗驾崩后便取代大明宫总管戴权成为第一有势力的内宦,搁在旁人身上,单凭龙颜震怒一项他也指定没有半句好话,之所以对颜氏破例,一来是因为平素厚得赏赐拿人手短;二则深悉齐鲁公主逢凶化吉的本事;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儿——这位姑奶奶忒能记仇,万一上了她老人家的黑账,将来指不定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嗯?”颜氏点点额头,“皇舅心情可好?”
夏守忠吐字如金:“不大好。”
“那就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颜氏想了一想说,“内相稍待,我已打发人往荣国府寻兴武去了,等他回来后咱们便可动身。”
夏守忠欠身答应,鹤枝早把预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主子请内相吃茶。”
按着颜氏的秉性,如果今日是单纯的御前诏对,她指定会胡搅蛮缠地推卸罪责,既有贾瑚在场,自然另当别论,把茜香国的陈情表浏览大概后递还给夏守忠:“皇舅,这事儿我知道。”
永泰帝气笑了:“你难道不该知道?”
颜氏漫不经心地说:“皇舅,在商言商,我既不是慈悲济世的观音菩萨,又不是茜香的女主国相,怎么就得白白把粮食送到茜香的府库去?”
“送粮?”永泰帝双拳紧握,“朕问你,租占他家禄是怎么回事?茜香稻米绝收是怎么回事?茜香的烟祸又是怎么回事?英吉利那几十船鸦片是不是到了你的手里?”
“皇舅,怪只怪茜香上下利欲熏心——”
“啪!”永泰帝拾起盖碗摔了个粉粉碎,“你还敢狡辩!”
“皇舅,囤购茜香国的存粮新米是你情我愿,儿臣并不曾强买强卖,他们自己个儿乐意拿卖粮的银子换取鸦片也不是儿臣逼迫;至于购错了种粮——”颜氏淡淡一笑,“茜香贪图便宜错买粮种、延误农时是自取祸端,又与儿臣何干?”
“颜曌!”永泰帝捶着御书案几乎要跳起来,“那是上千万条生灵的性命啊!”
“是儿臣考虑不周。”颜氏嘴上告罪,实际则没有半分忏悔的模样。
贾瑚拾起地上的奏折细看一回,联系前后不免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臣立身不正,令公主迁怒茜香,所有罪责臣愿一力担当!”
“罪责?”颜氏冷声道,“贾公爷,你就算是想为茜香女主叫屈也得讲个明白,我到底是触犯了哪条大青刑律值当皇舅动恼惩治?”
贾瑚语塞:“我——”
“你别不知好歹!”永泰帝斥道,“大青刑律管不着你,午夜人静难道就不怕冤魂入梦么?”
颜氏微微一笑:“皇舅,儿臣自己都已数不清手底下沾了多少冤魂,索性由他们去罢!”
皇帝强忍怒火:“朕是要顾及天下物议的!”
金昍弟兄赶忙劝说表姐:“这事儿忒大了些,您赶紧认个错,父皇必定会从轻发落的。”
颜氏索性让了一步:“未经皇舅允准,儿臣私以齐鲁公主教令着台澎提督提前颁示休渔封海令,儿臣认罚!
“你——”皇帝怒极反笑,“很好!很好!不愧是朕的齐鲁公主,天子一怒不过伏尸百万;开罪了朕的齐鲁公主理应翻上十倍,千万生灵饿殍荒野自然是很寻常的事!”
颜氏并不松口:“皇舅,若是英吉利侵犯大青疆土、荼毒tianchao黎庶,百姓是该仇恨强寇蛮横呢还是该怨怼天子守国无方?”
永泰帝稍抑怒火:“朕知道你学贯古今,有理没理到了你这儿都是理,朕不跟你啰嗦,你自己讲,这件事该怎么善后!”
“这样吧!”颜氏叹口气,“儿臣捐银一千两,也算是对茜香灾民的一点儿心意。”
“贾兴武,都是你惹出来的是非,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偏私护短是皇家人的本性,颜氏死不认错,永泰帝到底不能把她怎么样,转头看到罪魁在场,立刻红果果的迁怒到贾瑚身上,“不能把这件事平复下去,朕拿你的脑袋顶上。”
“臣最该万死。”迎了圣心失妻意,贾公爷左右为难,“请陛下发落。”
“下去!”皇帝挥一挥手,“朕予你一日期限,今晚商议明白,明早朕等着你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