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知道婆婆还为黛玉的婚事心怀芥蒂,反倒是王氏有意深交北静王府,不断从旁撺掇贾母应承。
既是盛情难却,贾母索性顺水推舟地允诺下来:“姑姑上复太妃,后日我必定去的。”
头天晚上,趁着丈夫为订立和约的事儿龙颜欢悦,石皇后先给老公打预防针:“昊儿姨娘明天在府里宴客,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得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
“嗯?”皇帝姐夫问道,“北静王府还是十三家的?”
“是二妹。”石皇后把早先的瓜葛略讲大概,最后又补充一句,“你做姐夫的,可要对她担待些。”
“我不管。”皇帝很没仪态的直了下腰,“哪怕她在宴席上大骂天子无道,只别传到我的耳中就好。”
石太妃又不傻,能说的话哪怕疑有僭越,仔细计较起来大抵是半真半假的成分居多,谁又能给她冠个“莫须有”的罪名——御史也不是专司盯梢内宅的。
北静王府的面子不小,石皇后胞妹的脸盘儿更大,到了正日子,收到请帖的诰封贵妇纷至沓来,王府的菊园当真是门庭若市。
张夫人留守本宅,贾母由次媳、凤姐、可卿、贾玥、贾萱、贾苓陪侍而来,街口遇上祁府的轿子,黛玉也舍了仆妇前来会合,贾母略觉纳罕,想要询问一二时却见太妃领了王妃迎出来,只得率领子媳甥孙见礼道扰。石太妃亲自作陪,一行人径入内宅不提。
宗王府也接了帖子,昨日内侍口传懿旨,言说皇后记挂孙子,贾瑾便告罪婉拒,今早抱着世子进宫去了,懿郡王世孙偶感风寒,只王妃前来赴宴,贾府的女眷倒不曾聚的十分齐全。
“不是我夸口,家里的菊花品类是连皇太后老圣人都夸赞过的,没这份自诩,决计不敢玷污了太妃与太君的法眼。”今日的宾客以皇子妃最为尊贵,论辈分又属甥媳之列,石太妃要紧关照的还是以贾母与南安太妃为代表的几位资历型诰封,“厨下预备了极大极鲜的山蟹,咱们一边喝黄酒吃螃蟹,一边听徽腔赏菊花,正经逍遥一日方不辜负今朝的良辰美景。”
众人称谢不已,北静太妃缓缓执起酒盅:“今日只为大家相聚散心,饮了这杯酒各自随意,不能尽兴方是我的过错。”
“多承太妃美意。”席间舞乐交织、觥筹交错,当真是十二分的热闹。
宴近半酣,石太妃忽向贾母问道:“老太君有位嫡亲的外孙女,就是做了先龙虎将军儿媳的已故林掌院千金,我也下了帖子请她,今日可曾到么?”
贾母忙唤外孙女儿:“快来见过太妃!”
黛玉不过是二品诰命夫人,安座席次离上位甚远,听得传话慌忙整衣上前,从新福身以国礼相问。
“不讲这个!”石太妃示意儿媳,“快扶祁夫人起身。”
“不敢劳动王妃!”未等齐王妃近前,黛玉已经在琥珀的襄助下站直身躯,“太妃安康。”
“到我跟前坐。”石太妃格外亲切,“家里都好?给姑苏写过信不曾?你们老夫人没催着抱曾孙吧?”
黛玉一一答了,石太妃又道:“早些年因我不察,叫那等小人造谣外间、搬弄是非,生教你受了许多委屈,好在福保有缘、天赐佳婿,不然纵下阿鼻地狱,我的罪孽也是难以赎报了。”
“太妃何出此言!”不但黛玉,连贾母都几乎当席失态,“她个晚辈,在您这儿可讲究不得委屈二字。”
“府上不介怀是太君念交情、祁夫人有雅量,我若没听到信儿还罢了,已然知情却要装聋作哑,不但水家的祖宗不能宽恕,主子娘娘那儿也必然嗔怪的。”石太妃执杯易盅,“我如今当众自罚,请太君与林夫人观于后效。”
祖孙二人连称不敢。
“应当的!”石太妃仰首满饮,放下酒杯话锋一转,“不能只管认罚,这里还有一桩喜事说给太君与贾淑人听闻,也算是我们母子的一点儿悔过之心、改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