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解释:“我教下人打了卦,说是宝玉今年命犯岁星,必要红鸾相助才得脱难,宝丫头的八字正与他匹配。”
张夫人无话可说,凤姐可卿都向王氏道喜。
等贾母闻讯,双宝联姻的消息早已通传两府,不但将贾政夫妇叫到跟前训骂一顿,连贾赦与张夫人也安上“不疼子侄”的罪名,两房主子人人生愤。
贾瑚回房后亦向妻子抱怨:“二叔糊涂了,薛家什么门第,也配得上与贾家攀亲么?”
“有亲生父母做主,连老太太也得让步,还轮上你去多嘴?”颜氏冷声道,“我揽财,你有势,贾家招了多少人的眼?宝玉再娶一个权臣的女儿,教荣府等着被抄家么?”
贾瑚低下头,半天方道:“是该退一步了!”
次日早膳,颜氏逡观左右忽动心潮:“这几日总不见鹂叶儿,她躲什么清闲呢?”
春兰回道:“主子,理国府有人找她,说是家人的消息从南递来,我准她值夜,现下怕又出去了。”
“原来如此。”颜氏点点头,“你是做姐姐的,有为难之处尽力帮扶,前儿还见她眼圈肿着,怕是有什么委屈你们不知道罢?”
“说来鹂叶也是苦命的人!”春兰摇头感慨,“早先亲娘去世,后母把她卖作奴役,又有一个同胞的弟弟,辗转听说也教后母挑唆亲爹折钱,如今还不知道下落呢。”
“竟有这样的事?”颜氏便道,“等各省道的账管进京,你陪她挨个托付,说不准能助鹂叶寻到亲弟,也是你的一场功果!”
春兰笑着福了下身:“奴婢代鹂叶谢过主子恩典。”
寂然膳毕,贾葵贾茂各去读书,颜氏领着贾萱贾茗贾英往荣禧堂去,走到外院时恰遇凤姐带贾苓出来,厮见后朝里头呶呶嘴:“太太在见客呢。”
“哦?”颜氏问道,“哪家的?”
凤姐面露鄙夷:“说是什么大名府同知太太,好像与咱们家连着亲。我想着又是寻抽丰的主儿,没叫她们通传便出来了。”
颜氏笑了笑:“远来即为客,哪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见嫂子打发贾萱带着弟弟妹妹往贾玥屋里玩耍,凤姐自名其意,因笑道:“嫂子就是好心,依着我的意思该把葵儿茂儿芃儿都叫上,看她能有多厚的脸皮。”
颜氏叹息道:“你这张嘴,总不愿饶人!”
妯娌二人进了上房,陪伴张夫人说话的诰命早已起身,竖起手俯身向颜氏行礼:“臣妇卞邢氏拜见公主千岁!”
“平身!”颜氏向婆婆笑道,“瞧着贵客有些眼生,早先必是少见的。”
张夫人遂向二媳介绍:“这是大名府同知卞大人的内眷邢宜人,她的祖母与先国公夫人还是堂姐妹,论起来是府里的老亲了。”
颜氏欠身颔首:“原来是邢家姨娘。”
卞邢氏连称不敢。
凤姐开始捋关系:再从姐妹是一个曾祖父的关系,以同姓论,到她的母亲与老国公那儿算是四服,往下延到贾赦是五服,再到贾琏——行,不用算了,到玉字辈上,再怎么攀都进不了服内的。
张夫人又道:“无书离得巧字,前月里邢太太的兄弟北上探亲,恰与薛家的哥儿走在一路,彼处结伴互有照应,邢太太回京得知,特地带了仕仪前来答礼。”
凤姐愈发瞧她不上:既谢薛家,就该往见薛姑妈,跑到荣府里来又算怎么回事儿?
颜氏想的跟凤姐也差不许多,低眉点着盖碗闲问:“邢太太几时到的京城?”
卞邢氏忙道:“回千岁的话,外子七月任满,受了吏部文牒交接差事,前日刚抵都城候缺儿。”
颜氏点头不语,张夫人便命凤姐:“带邢太太去见老太太,请过安再回来。”
卞邢氏年长世故,哪里看不出这位琏二奶奶并不将她放在眼中,只因丈夫的前程要紧,一路掏心费脑奉承小她一辈的凤姐贤惠干练,凤姐嘴上谦逊心中得意,待卞邢氏的态度自然和气了几分。
双宝联姻已经板上钉钉,贾母正在赌气,哪有心思去见外八路的亲戚?打发琥珀出来随意应付两句,凤姐依旧把卞邢氏带回荣禧堂不提。
荣府为典型的隔代亲,贾葵兄弟被贾赦视作心头肉,贾瑚更是代善的命根子,继续往上推,贾赦在先国公夫人眼中的地位大约就如宝玉之与贾母,真正应了“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句俗话。反而言之,贾赦对祖母的情分亦非寻常,自也愿意关照五服缘分的表妹夫,不消半月,卞世齐轻轻巧巧谋了个河间知府的位子,未及月初便欢欢喜喜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