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伪公主小用心思 真忠仆大诉肺腑(2 / 2)

“你可千万别小瞧她。”颜氏扶着春兰站起来,“就冲袭人好好的留在宝玉房里,你就该信得过她的手段。”

八月初一,贾政往宁府辞了祖宗,给贾母磕头后离京南下,贾珍贾琏送至长亭方回。

趁着王氏叫人询问宝玉的近况,袭人交托晴雯两句,自己过了东边去回话。

王氏见她来了,摇着芭蕉扇说道:“不管叫谁来也罢了,你撂了宝玉,谁服侍的妥当?”

袭人见说,忙陪笑道:“二爷才睡了,那几个丫鬟都是老实的,一定服侍的妥当,太太请管放心,奴婢恐怕太太有要紧话吩咐,她们听不明白倒误了事,索性自个儿来了。”

王氏道:“也没什么话,白问问他这会子的伤怎么样了?”

袭人躬身回话:“公主大奶奶赐的药材都是极好的,宝姑娘送来的棒疮丸也有功效,现今结了痂,只是忍着痒,别的并无大碍。”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豫:“吃了什么没有?”

袭人说道:“大太太孝敬老太太的清茶绿豆皮点心都赏给了二爷,奴婢想着这些东西都是败火的,便没禁着他用,又说口淡,换了玫瑰膏子勉强和吃半碗,也是絮烦的样子。”

王氏道:“你何不早跟我说?正好我这里有外头送来的蜂王浆,拿一瓶给他,一匙子便香甜的了不得。”

彩霞闻声而动,去了半日果然拿了一只盖着口的琉璃盏回来,王氏嘱咐:“这原是预备送给庶妃娘娘养颜用的,别叫他糟蹋了。”

袭人答应着,正琢磨如何趁机提起搬挪宝玉的话,王氏却说:“我想起一句话来,还要问一问你。”

“是”袭人把身子往前倾了倾。

王氏见房内无人,这才问道:“我恍惚听见前儿宝玉挨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话没有?”

袭人道:“奴婢倒没听见这个话,只听见说为二爷认得什么戏子,开罪了王爷,为这个打的。”

王氏摇头说:“也为这个,只是还有别的缘故呢。”

“别的缘故——”袭人迟疑了片刻方道,“今儿奴婢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却又咽住。

王氏道:“你只管说。”

袭人低了头:“太太千万别生气,否则奴婢纵领了罚也过意不去。”

王氏给她宽心:“我哪里是没度量的人。”

袭人这才仰头开口:“太太,论理二爷受老爷教训是半点儿不屈,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王氏点头叹息,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你这话说的很明白,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何尝不知道宝玉该管,你年轻些,不知道你珠大爷在时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如今倒不会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故,我今五十了,三个儿女统共剩他一个,偏又单弱,老太太疼的宝贝似的,要管紧了他,倘若再有好歹气着老太太,岂不上下难安,早先不愿纵坏了他,也是劝着哭着掰嘴说着,当时应着,过后又不相干,终究是吃了大亏,若老爷把他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

袭人见王氏悲感滴泪,自己也不觉上心:“二爷是太太的骨肉,太太哪有不心疼的?奴婢白得老太太与太太的倚重,今日听了太太的肺腑,有件事必得回了太太,不管太太恼不恼,纵拿出这条命去也顾不得了!”

一语落地,袭人立时跪在在王氏跟前。

王氏听了这句话内中有因,忙要亲手扶她:“我的儿,你只管说,近来因听众人背前面后都夸你,我直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和气的小意思,今儿听你的忠言,竟是贴合我心事的道理,你有什么只管说,别叫外人知道就是了。”

“太太是愧煞奴婢了。”袭人依旧跪着,抽泣两声才道,“太太,宝二爷屋里奴婢是头,他跟碧痕紫绡几个的事儿,一个两个能瞒住,三个四个奴婢能一声不闻?说句让太太生气的剖心话,奴婢倘不自重,怕也轮不到她们。可奴婢自己劝着二爷保养身子是本份,再管二爷与别的丫头——岂不是张狂僭越?这样的事儿就该立刻回了太太,奴婢又有顾虑,但要为宝二爷好,奴婢拼着犯了众怒原是小节,万一一张嘴说不过屋里四张嘴,反教奴婢讨了主子嫌落个嚼舌根的诬陷罪名,被撵出去本不碍什么,二爷房里却少个能劝他的人,几个小丫头更没约束,倘或将来闹得更过,奴婢岂不是只顾私心负了太太信任?”

“你快起来。”这番话说的有理有节,由不得王氏不生触动,“你是清白姑娘家,只当空口说来我跟老太太必信她们人多的不信你这个老实本份的,哪里知道经了人事的女人家上手能查出来?我要怪你不早早来回呢,这又是你忠心为主的好处,宝玉的性情我不是不知,你有不是,还该我这做娘的错处更大!”

袭人擦擦眼泪:“太太,仗着您体谅奴婢的不易,奴婢才敢任着性子说一说,但求太太明白奴婢的苦心,便传到外头去,立时丢了这条命,奴婢也算对得起太太的一场疼爱。”

王氏握住袭人:“我方讲了,今儿咱们娘儿俩的话你我知道,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只放心。”

袭人这才发出一篇宏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