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仰起头:“忠雍王舅,处分忠恂郡王的旨意是昔日身为上皇的太宗皇帝亲手颁诰,往后看,忠恂郡王的错处并不算什么,可在当下——鞑子叩关、京城空虚,社稷险有倾颓大祸,我等妇孺尚且甲胄上阵,彼为taizu皇帝亲孙,反倒不顾祖宗基业,教唆禁军,假守卫taizu陵寝为名谋兵自重,几乎生出内乱来,王舅可想,难道太宗皇帝是不疼儿子的,至死不行宽宥,失望之情你我易知!”
“十二弟确实糊涂。”反正开了话茬,忠雍王索性尽力游说,“您也说了,十二弟毕竟是太宗皇帝的儿子、taizu皇帝的孙子,祖、父先帝,自要盼着不肖子孙痛改前非的。”
“人伦之亲,无外于是。”颜氏叹口气,“我为甥女晚辈,岂有居中作梗,不让母子兄弟团聚的道理?王舅但请圣旨行事即可。”
忠雍王当然是请示过皇帝哥哥的,闻说忙道:“陛下有言,十二弟因抗千岁军令而背圣旨,倘要恩赦,必得教令宽免才可。”
颜氏不语。
忠雍王下保证:“殿下如愿答允,非但十二弟知恩,臣与母妃亦当承情。”
“罢了!”颜氏终于点头,“皇舅口谕如此,圣意自然明白,我今具表,烦请王舅代呈驾前。”
公主上书,多以长史代奏,颜氏要把表文交给忠雍亲王,摆明是让他认下人情的意思,忠雍王虽然心中明白,并不好为此求全责备:“臣代十二谢过殿下,翌日蒙赦,必教他亲来磕头。”
“不敢当。”颜氏淡淡一笑,“您转告忠恂郡王,我是神鬼不怵的,可他在taizu皇帝陵前拿我的画像射靶子总是过分了些——好说歹说我也是taizu皇帝的血脉,不顾活着的也总该念及去了的是不是?”
忠雍王唬的汗毛倒竖:“竟有这样的事儿?”
颜氏虽称太宗十二子为忠恂郡王,实际上他被发配守陵时早已削掉了王爵,如今不过是虚有皇弟之名的闲散宗室而已。皇帝私下跟忠雍王许诺:“朕已打算于来年正旦祭天告祖,册封东宫嫡长子为皇太孙,曩时推恩诸王,太宗皇子都有赏赐。”
忠雍王自然欢悦:纵使复不了双字郡王爵,好歹不能差过义直郡王的嫡子,至少是有个国公头衔的。左右权衡一番,这才亲自上门求情。
“王舅只管放心,我说过的话必不会反悔。”颜氏传命,“取文房四宝来——”
忠雍王如愿拿到了表文,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他是不敢相信胞弟这般胆壮的。
颜氏的话并非无中生有,太宗皇帝驾崩前,颜氏有意请旨诏回受罚四年的忠恂郡王,遣人查看后才知道,自己是真被这个舅舅恨毒了,她也不是圣母性情,就没在皇帝跟前多嘴。鲁国公主不开金口,所有亲王宗室也不好多嘴,这才延搁至今。
忠雍王面色不愉的回到王府,忠雍王妃还以为他碰了钉子:“公主没有答允么。”
“这个混蛋十二!”忠雍王摔了扇子,“他可真是胆大包天,父皇罚他守陵也不消停,竟然对鲁国公主行厌胜之术。”
“啊?”忠雍王妃瞪大眼,“不能吧?”
“鲁国公主自己查到的。”忠雍王越想越气,“早知道他这样不长进,我去卖什么人情!”
“这要是真的,公主不允也是情有可缘的事儿。”忠雍王妃安慰丈夫,“便是母妃,也不好过于苛责的。”
忠雍王脸色稍霁:“公主倒是写了请命文书给我,后边才提起老十二的糊涂事。”
忠雍王妃了然:“公主还是大度,否则先说了这事儿,您也没意思求情不是?”
忠雍王点点头:“罢了,总是承了鲁国公主的人情,且把十二捞回来再论旁骛。”
颜氏依仗太宗皇帝恩宠,早年树敌甚众,她虽性情刚毅,膝下毕竟有了五个子女,万一将来墙倒众人推,贾家必将万劫不复。皇帝有意恩免兄弟,既然弄死忠恂郡王不容易,那就只好退求其次做个大度的顺水人情,至于旁的,只能再做图谋了。
回到荣府时听到了满院子的铃声,贾萱抱着贾苓向母亲显摆:“娘,我让人打了一对金铃铛,我一个、小铃铛一个。”
颜氏茫然:“小铃铛?”
贾萱解释:“我新给妹妹起的小名。”
“你可真有才干”颜氏无奈,“仔细你叔叔婶婶生气。”
贾萱笑道:“叔叔高兴的很,刚还说要谢谢我呢。”
“嗯?”颜氏觉得好奇,“竟有这事儿?”
“是。”伺候贾萱的秋露代回,“二爷说自己一向忽视了苓姐儿,夸郡主是最好的姐姐,还将一匣子宝石送给了郡主,听说还是早年老公爷过世前分给二爷的私房!”
颜氏微微点头:“你二叔是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