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乐了:“您嘴上这样说,心里可美着呢。”
说笑一回,颜氏关切地询问:“蓉儿如何?他要不老实你尽可来讲。”
“您的侄儿很好。”秦氏红红脸,踌躇片刻后压低声音询问,“我有件事儿一直没得着机会问您,我们大爷早先的伤势——”
“松儿越来越胖了。”颜氏挑挑侄孙的下巴,“小孩子果然要圆润些才有喜感。”
秦氏只好跟着改变话题:“幸好过了暑季,不用担心苦夏。”
颜氏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暗暗称赞:果然是当得起贾家宗妇的聪明人,忠廉王这样灵透都没瞧出破绽,拘于内宅的秦氏倒瞧出端倪,不由她不生感叹。
欣慰过后,糟心的事儿也伴随而来。
越城郡主探望女儿时问道:“你们府怎么干上了包揽词讼的买卖?”
“嗯?”颜氏摸不着头脑,“这话从哪里来的?”
郡主叙说原委:“江南□□时,原任天津守备刘敬曾在你父亲手下用命,也算咱们家的门人,他的儿子与天津大户张家小姐自幼定亲,张小姐前几日到水月庵上香,竟被天津知府的小舅子窥见,立意要娶她进门,刘敬早年伤病在身,现已致仕,张家贪慕知府的权柄,立意退亲另聘,刘敬赌气不从,竟不知张家如何走了你们府的门路,官司打到津辽戍边司云光那儿,云光早得了你们府里招呼,强逼刘敬退亲,刘敬义愤难平,修书给你父亲,说他‘不念袍泽旧义、但知借贵欺人’,你父亲又气又屈,不是提着他你如今有孕不管庶务,他能闹到荣府来。”
颜氏丢下手上的酸梅吩咐春兰:“去叫赖大查一查,这些日子都有哪些腿长的往天津去了。”
不消半个时辰,赖大查明底细来回:“只二奶奶的陪房来旺出过远门。”
颜氏冷声道:“叫了来!”
越城郡主宽慰女儿:“这事儿察觉的早,也没传到外头去,我是怕你从别人嘴里听到消息,再不管不顾的伤着孩子!”
颜氏微微一笑:“我原是要闷出病来的,这下可好,有了事儿发泄一下。”
来旺在凤姐面前是见了老猫的耗子,到东大院的地界就似羔羊走进豺狼窝,提着心脏半点儿不敢懈怠。
都不用出言恫吓,来旺第一时间招供,绝对算得上问一答十:“前儿为着大奶奶胎像不稳,太太叫了水月庵的主持净虚来念《血盆经》,她在用茶时说起刘张两家的纷争,二奶奶索了三千两银子,命奴才用二爷的名义找文书先生写了交送云光老爷的私信,必要刘家退了张家的亲事。”
“主子不做好事,当奴才的也是为虎作伥!”颜氏不怒反笑,“我今儿就借你一条命,让你们奶奶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来旺魂飞魄散,磕的地砖砰砰响:“公主大奶奶超生,奴才是奉命行事,奴才再不敢了!”
越城郡主赶忙说道:“你有身孕,不能见血光。”
颜氏不改主意:“上回见你知道惧怕,我是饶了你一遭的,你且算算,这才几日工夫?刘守备是我父亲的门生,你欺负到他老人家头上我不追究,往小处说,贾家再没人将我这个长房奶奶放在眼里,朝大局讲,我不让满大青朝笑掉门牙?”
“奴才实不知情,求公主大奶奶明察。”来旺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奴才倘或知道,长了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冒犯伯爷的虎威!”
“好,我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再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颜氏“哼”一声,“还想要命便回去告了你们奶奶,让她把自己的烂账一笔笔说给你们二爷知道,我这里看结果,你们二爷护短,还有老爷太太与老太太在上面,我还不信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种关口由不得来旺多想,“奴才一定办好。”
撵走来旺,又打发春兰去收缴对牌,越城郡主有些担忧:“毕竟是一家人,你这样伤着妯娌脸面怕有不妥。”
颜氏苦笑:“不只为这个,我也宽忍的够了,纵的她愈发不知进退。”
越城郡主面带困惑:“还干什么了?”
“不提这个。“颜氏开始善后,”您先请父亲修书给刘守备,就说我们府里有人受了奴才蛊惑办下错事,现今业已查明,必不能轻饶了谁去,等他们兄弟回来,再叫贾葵二叔向刘守备送礼道歉,云光那儿自有瑚哥开销。”
“很妥当。”越城郡主恨恨的,“那个水月庵的姑子也不是好人。”
“不能便宜她”颜氏立时发落,“到僧录司传我的教令,拿了净虚跪经三日,先饿她几天长长记性,再有下回必定绞了她的舌头。”
好端端被夺了权,凤姐几如遇着晴天霹雳,待来旺照颜氏吩咐说明原委,更是轰了一半魂魄,左思右虑没有注意,到底向丈夫坦承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