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礼法,宫眷是不能随意与外男会面的,但贾瑚是元春的堂兄,又是皇亲国戚,只要太子点头,给个恩典让妾侍见见家人并不算逾矩。
纵然不得太子待见,贾元春也是荣国府出来的小姐,在东宫的处境并不算难过,听完太子妃的传话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大哥要见我?”
宫女回道:“是,太子爷和贾公爷都在书房,请您这就过去。”
元春忙命贴身丫鬟抱琴给赏:“你且稍待,我换了衣服立刻出来,”
宫女接着荷包躬身应了:“奴婢伺候才人!”
“太子爷万福,国公爷万福!”按大青制,皇帝自中宮外有一皇贵妃、二贵妃、四皇妃、五贵嫔、九嫔、贵人若干、选侍若干、官女若干。皇太子除正妃外可立侧妃二人、庶妃四人、昭训六人、良人、才人、孺人不计数。元春的品级虽低,却沾了皇家的边,纵是超品命妇都该对其礼敬,贾瑚为当朝驸马,反而不必计较这些,倒是元春主动向他问好。
太子点点头:“免礼。”
面对元春这个堂妹,贾瑚心中不是没有波澜的:他是荣府长孙,刚出生时府里没有同龄的孩子,贾珠与贾元春虽是隔房的,未尝没有做哥哥的期待,贾珠面上还过得去,元春却以为他是巴结自己这个有大造化的国公府嫡小姐,一来二去自然寒了心,后来有了亲妹妹,更不会上赶着让她糟践,渐渐的就只剩下了面子上的情分。
太子揣度发小的脸色问道:“我回避?你们兄妹聊?”
“嗯。”等太子出门,贾瑚终于开口,“你如今可好?”
元春低着头回道:“劳兄长记挂,主子待妹妹很好。”
“我只当你有大主意,终归走了这条路。”贾瑚叹口气,“你的傲气原来是自觉有皇妃的命!”
元春红了眼圈:“是妹妹辜负了哥哥的苦心。”
贾瑚最见不得女孩子落泪:“太子妃是太上皇后的侄孙女,我和你嫂子都不便说话,这件事等我慢谋,有一条说在头里,不管你的位份怎么变,对太子妃需更加尊敬,敢仗着家里跋扈,漫说太上皇后与主子娘娘怪罪,我也不能饶你。”
“是,大哥的嘱咐妹妹都记下了。”元春略显激动,“妹妹必定守好本分!”
贾瑚又道:“金昊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别在他面前耍心机!”
元春抬起头:“妹妹明白。”
贾瑚捏捏额头:“罢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你管好自己,家里有我和你嫂子照应。”
元春重又福身:“妹妹在此谢过哥哥。”
金昊见元春出来,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就进了书房。
要说贾瑚这两口子,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崇尚嫡正,早年老康王在世时,上皇与还是太子的皇帝关系紧张,甚至生出废储的念头,颜氏年岁尚幼,在皇帝被当众罚跪时极为严肃的批评上皇:“古人云‘关门教子不使外知’,东宫乃君之嫡长,纵有过咎惩戒,岂教庶子外臣与闻?”
上皇异之:“这话是谁教你的?”
颜氏正色道:“taizu遗训‘历览前朝英主,秦因弃长而亡,汉因废储而衰,隋历三世、武代李兴,概因立幼’。宋明长盛,亦由家法森然也,凡我子孙当以汉唐为鉴,奉宋明为师,嫡长至贵,尊崇不抑,免生同室操戈之祸,若有违背,殊不孝焉。”
早过不惑之年的天子给郎朗背诵taizu遗训的小女孩下跪,那场面实在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上皇从此却也喜欢上了弟弟的这个外孙女,曾对康王等宗亲感慨:“平我家危难者,必此女也!”
通过以上事迹可知,指望他们给身是妾室的元春撑腰对付太子妃是不可能的。
太子想说给元春升位份的话,因怕碰壁,没好多嘴,又留贾瑚在此用膳。
太子妃有些坐不住了,她没儿子,贾瑚夫妻对太子的影响也不是一般大,万一荣府扶持元春跟自己打擂台,未必能靠着正妃名分把她压下去,再等她生个儿子,纵有太上皇后这个姑祖母撑腰,也必然落得汉景薄皇后的下场。
不及有所动作的太子妃第二天却收到消息:兵部尚书贾瑚保奏太原参将何法章署理山西总兵。
何法章是太子妃的长兄,贾瑚的善意何家自然领受,何夫人进宫的隔日,东宫即有讯息,元春从才人跃升为昭训。
王氏听到消息后恨不能两府开宴大肆庆贺,王子腾现在外任,贾母的两个侄子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却都是朝中大员,她的消息也算灵通,听了儿媳的建议后脸色淡淡的:“瑚儿出力把太子妃娘家哥哥升上两品去,人家投桃报李也越过良人封了元春昭训,还想闹的满城风雨庆贺,没的教人笑话轻狂。”
王氏面红耳赤:“老太太教训的是。”
“有空多去正房走动,元春熬出头也是你的好处。”贾母想的是,太子妃如今尚无子嗣,如果元春能生下长子,大房再稍加助力便有莫大前程,届时贾政宝玉成为国丈国舅之尊,自然有公爵承袭的;退一步讲,王爷的外家同样是有数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