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次公察觉到车骑将军的异样,刚想询问是怎么回事,街巷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两名凶犯没有逃脱出宫卫的抓捕,都被绑着押了回来。
两名杀人凶手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布衣短褐,游侠装扮,虽然被捕却面无惧色,昂首挺胸,意气扬扬。
卫青强压怒火,紧走几步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凶手的衣襟,将他扯到面前:“我且问你,是何人指使尔等前来劫杀此人的?可是郭解?”
年轻凶犯上下打量了卫青两眼,轻蔑地问:“阁下是哪一位?”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须回答我的问题,”卫青目露寒光,冷声道:“指使你们前来杀人的,是不是郭解?”
年轻凶犯傲然回答:“非也,我们兄弟倾慕郭公侠义,自愿为他报仇,未曾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卫青气得咬牙切齿,竟不知是该庆幸郭解不是主犯,还是该哀叹郭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要遭受飞来横祸,“我再问你,死者书简中所写,郭解之侄在半个月前杀害了轵县县掾及其父亲杨季主,可有此事?”
“有又如何?”年轻凶犯理直气壮道:“杨家父子妒贤嫉能搬弄是非,诬陷郭公家财超过三百万,乃至郭公不得不背井离乡举家迁往茂陵,死有余辜!”
“他们该不该死,不由尔等判定;然杀人偿命,你们都已犯了死罪!”
年轻凶犯嗤笑,“我等江湖游侠,平生只求一个快意恩仇,何惧生死!”
若不是旁边还有许多人围观,卫青恨不得亲自动手将这两个自大莽夫按在地上打一顿。握着竹简的左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卫青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绝望地闭了一下眼,转身将书简证据交给公车司马令,然后拂袖而去。
张次公听了他们的对话,半懂不懂,嘿嘿笑了两声,对着两名凶犯挑起大拇指,“重侠义轻生死,是两条汉子——只是傻了点,那个什么郭解,就要被你们害惨喽……”
轵县杨县掾诬陷郭解,导致郭解徙家茂陵,郭家不忿,郭解的侄子怒而杀死县掾父子,杨家为了报仇,族中子弟赶到京师,想要到阙下向天子上书伸冤,结果又被倾慕郭解侠义的江湖游侠杀死在宫门之外。
公车司马令将阙下凶案上报给陛下,刘彻当即下令廷尉署派兵逮捕郭解一家。事已至此,再无回旋的余地。
郭解凭借着江湖朋友舍生忘死的帮助逃出关外,暂时不知去向,其他郭氏亲族亦是躲的躲,藏的藏,只可惜廷尉署的官兵也不是无能的,不久之后,除了郭解之外,其他涉案郭氏族人大多先后被捕。
郭解十一岁的儿子郭申在忠心的家仆的保护下与父亲分路逃跑,却没有他父亲的幸运,还没有出关就被官兵抓住。廷尉署的署兵押解郭申返回京师,半路在驿馆歇息,晚上突然遭到一伙只有五人的戴着面具的不明身份的盗贼的袭击,对方身手敏捷,马快如飞,闯入驿馆之后直接找到郭申带走,整个过程剑不出鞘,未伤署兵一人。
廷尉张汤得知此事,再派廷尉署左监亲自前往驿馆侦查追捕,却一无所获,劫走郭申的盗贼来时无影,去后无踪,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郭申也如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张汤坐在廷尉署中将郭解一案从头到尾仔细捋了三遍,转头向陛下禀报郭申被救一事的时候,言辞中就加了三分小心。杀人如麻的江湖盗贼张汤见过,剑不出鞘不伤官兵的江湖盗贼张汤却没有见过,对方虽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证据,但是狡猾多智如张汤,心中也猜到了一个人选。
陛下听完张汤的汇报,眼皮抬了抬,大概是和张汤猜测到了同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最后只能轻声叹道:“罢了,天意如此,一个小孩子而已,逃了就逃了吧。”
某人奉命前往朔方,近日刚刚离开长安,时机选得恰好,刘彻就算想要生气,也抓不到人。
张汤得了陛下的暗示,便悄悄停止了对郭申的追查,后来郭解被捕,经过御史大夫公孙弘的建议,郭解一家按大逆无道罪被族,只有郭申因为始终没有被找到,得以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