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墨黑的袍角拖曳在地面上, 擦过草茎和泥土, 缓缓铺上石阶。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五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袍, 慢步庄严地踏上一块斑驳的石台, 缓缓站定。

石台周围的空地上，挤挤挨挨地站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魔兽，无一例外都是四肢健全、灵智清明, 气息平和。

“这么多魔兽……”洛长河忍不住轻声道，“与外界常见的那些差别真大。要不是我确定这里头只有魔气, 说它们是灵兽妖兽我都信。”

“或许……”班岚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 面前的光幕将魔兽集会的场景同步传递给他们。

“什么？”迤墨疑惑地拉了拉班岚的袖子，“这些魔兽有什么问题吗？”

班岚回过神，耐心地跟迤墨解释了起来：“问题说不上，只是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转变一下思路。”

“这些家伙, 才应该是魔兽正常的状态。”班岚指尖点了点光幕上那头眼熟的小象, “像这样的魔兽幼崽, 应当是打从一出生就接触了魔气, 并且利用魔气修炼长大的。”没有灵气修炼的对比、没有邪气的扰乱, 这魔渊里头的魔兽从一开始就是在折磨之中坚韧生长的, 反倒成了正统的魔修。

班岚也想过, 这样的魔兽, 是不是就是太玄与他提及的“真正的魔兽”——或者说，“魔族”，天生适合用魔气修炼的族群；但他细细分辨之下，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尽管这魔渊之中的魔兽种类相当之多，且各自都长成了族群，但每个族群的幼崽都少得可怜，同一代的魔兽数量也极少；存活下来的只有每一代中最为强悍的几只。而且，这些魔兽族群净是些肉身强悍的，象、巨狮、云豹、巨鹿、原雕……没有体质柔弱些的飞禽和小型兽类；这在自然状态下是不合理的。

这些魔兽，本质上讲仍然是魔化妖兽。

嘴里顿了顿，班岚继续道：“这些魔兽不知道在魔渊里培养了多少代，才能有现在这种半分不排斥魔气的温和模样。”

没经历过相对轻松得多的灵力修炼方式，这些魔兽才可能接受这种注定每一代都要死去许多幼崽的魔气修炼方法。否则，一旦有了对比，这些魔兽遭受的痛苦就会被放大，攻击性会变强不说，还有可能滋生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的邪气。

至于最开始的那批魔兽，免不了会滋生怨气，留下残魂什么的……班岚凝神看着那个石台上的血红色纹路，心说，恐怕就是镇压在里头了。

光幕那头，石台上的五人动了。

他们穿着清一色黑底、绣着金红色纹路的长袍，戴着牛首状的面具，手捧青铜的祭器，高举向天。

石台四个方向立了四人，将青铜祭器的顶盖儿掀开，入口朝向四周的魔兽；而中央一人，则运转着魔气，输入石台上的阵纹，那猩红的纹路正在缓缓亮起，与魔兽身上的那些徽记交相呼应。

“那是什么？”眼尖的金琰凑在班岚边上，忽然指着魔兽群的上空问道，“一丝一丝的……”半透明的，在空中带过一丝丝扭曲的涟漪。

“邪气，还未成形的邪气，或者说负面情绪。”班岚抱臂解答，拧起眉，“这些人应当是在例行净化或者说抽取魔兽的负面情绪，防止它们滋生邪气。毕竟再怎么说，邪气这种东西是斩不断的，受伤、死亡、争斗……没有邪气滋生才是奇怪的；但是一旦有了邪气，魔兽就有可能变为邪修，那这群人的努力可能就功亏一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费心培养这么多魔兽是要做什么。”

“不过，现在我觉得奇怪的倒不是这些……”班岚抬手点点那五个人修的脑袋，“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面具有点眼熟？”

金琰茫然地摇摇头，迤墨就更加不知道了。洛长河倒是有些眉目，慢慢道：“好像在哪儿见过……谁的画像上来着。应该是佣兵公会里见过。”

“佣兵、佣兵……”班岚念叨两句，有点头大，“嘶……谁来着？”

“大概是我？”一道温和的嗓音在四人身后飘然响起。

“！”

班岚猛然回过身，洛长河、金琰与迤墨迅速蹿前几步拉开距离，戒备地看向后头。

来者挑了挑眉。

“花施主，久仰大名。”茕芜的唇角微扬，立掌为礼。

“……佛魔茕芜？”班岚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紧绷。

这厮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班岚嘴角微抿着，脑子里飞速转过无数念头。茕芜真的是在绝大多数化神之上的化神，至少其他化神修士移动的时候，那细微的空间波动足够引起班岚的注意，但茕芜不一样。

班岚完全没发觉他。

空间波动，气息，声音，神识……各种。要不是茕芜主动出声，恐怕班岚就要等到他下杀手才能有点直觉预警。

这家伙很可怕。

暗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紧张，却又有点蠢蠢欲动。

“佛魔茕芜？”洛长河也诧异地出了声。

这家伙的名号，他确实知晓，行事作风上他多少也知道些。现在茕芜没有直接下杀手，那难道他不是来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