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仿真水域面积虽大，却并不是没有边界，他自认自己现在十分娇弱，没有什么攻击的能力，更没有逃跑的体力，所以不如先同这条鱼上去再作打算。

安茜游得很快，灿金色的鱼尾利落地劈开水流，多莱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倒是减轻了一些流水的压力。

岸上站了一个男人，他身穿笔挺的军装，五官深邃硬朗，衣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目光沉静，只有微微发白的鬓角显露出了他的年龄。

他目光淡淡扫过多莱，在多莱闪着幽光的鱼尾上停驻了片刻，然后便移开了视线，朝着安茜张开了双手。

安茜欢呼一声，甩了一下鱼尾，扑了上去。

“艾文！”她兴高采烈的唤道。

艾文上将稳稳地把她接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变得柔软，他拿起搁在一旁的浴巾将妻子鱼尾上的水珠擦净，用另一条干燥的浴巾裹住她已经变出的光裸双腿，低声问，“怎么样，进展还顺利么？”

安茜不是很满意的撅起了嘴唇，“不顺利，他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艾文上将“嗯”了一声，“没关系，有个交代就可以了。”

多莱藏在水里，只探出了脑袋，他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绝望的发现……

他听不懂。

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艾文注意到多莱茫然的眼神，低下头问安茜，“茜茜，他听不懂星际通用语么？”

安茜咦了一声，转头看向多莱，她从艾文怀里滑下来，换回了人鱼的语言，挺惊讶地问多莱，“你听不懂我们刚才说的话么？”

星际之中，智慧种族众多，不同的族类都有自己族群的语言，为了方便沟通与交流，在采用星际历的第二百个年头，联邦召开会议，决定以人类语言为星际通用语，统一全星际的语言。这其实是一场单方面的独|裁，人类在智慧种族中占了绝大比重，又掌握着核心科技，其余在原始星球上土生土长的族类根本没有发言的权利。

当时也确实有一些流言蜚语，为了稳固正面形象，由当时在位的皇帝发布批令，成立了紧急事务处理部门，大概做了十年的公关，终于彻底改变了当时的不利状况，使学习人类语言成为当时的潮流。

人鱼数量稀少，成年人鱼只有与高结合度的人类匹配才能存活，这使这一族类被视为人类的最佳配偶。而人鱼多数作为权贵的配偶被从小培养，这一种族的本族语言较为特殊，更类似于一种特殊的声波传递，在小人鱼没有学会星际通用语之前，唯一能和他们正常交流的人类，就是和他们有极高匹配度的配偶。

当匹配度高到一定程度，人类与人鱼之间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共振，这使他们无需学习对方的语言，也可以听懂彼此的话。

不过在联邦长大并且被登记在册的人鱼，都是从小开始学习星际通用语的。

但多数时候，在面对自己的伴侣时，安茜还是更愿意使用自己的本族语言。

多莱沉默地摇摇头。

艾文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冷漠，调子拖长，带着一种天然的嘲讽与傲慢，“看起来，肖牧白也不过就把他当个玩意儿。”

要是真正的伴侣，怎么会连星际通用语都不让他学？

那个强盗头子不过是看人鱼是个稀罕东西，不知道去哪里抢了一条，连匹配度都未必有，天天囚禁在屋子里当个宠物。

这样的人，居然让联邦陪他打了半年，消耗了无数机甲，折损了不计其数的优秀战士……这真是联邦的耻辱！

“艾文。”安茜害怕的用手指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艾文恍过神来，松开了不自觉间攥紧的拳头，散去了一身肃杀，眉眼再度柔和下来。他向水里望去，那条人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缩进了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胆怯而戒备。

居然这么敏感？

艾文讶异，安茜是他的灵魂伴侣，俩人之间有着极高的匹配度，所以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可是这条野生的人鱼居然也能感觉得到？

他自认为自己的情绪外露还没有那么明显。

这样想着，他低头问妻子，“他叫什么名字？”

安茜回答道：“他说他叫多莱。”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安茜茫然地眨了眨翡翠色的眼睛，摇摇头。

艾文面上露出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他摸了摸妻子灿金色的长发，重新将目光投向水里的人鱼，“记不记得都没关系。”他说：“不过是条人鱼而已。”

他眼眸深处沉淀着沉郁冷色，“听人鱼研究所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他还有三天就要成年了。”

安茜吃惊道：“他居然还没成年？可这么短的时间，要怎么为他找到适配者？”

“这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艾文说：“我们只是负责例行询问，单身的权贵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安茜犹犹豫豫，“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匹配度也未必会高，万一他的匹配对象对他不好怎么办呢？”

艾文不自觉笑了，眼角的纹路挤在一起，“亲爱的，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善良。”他亲了亲妻子的头顶，沉声说：“来，茜茜，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