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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莱睁开胶黏的眼皮，刺眼的光引入眼底，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针扎般的尖锐疼痛直传大脑。

伴随而来的，还有全身各处大小不一的阵痛。

“他醒了。”从口罩下传来沉闷的嗡鸣，多莱艰难地转了转眼球，看到身侧站了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的脸被宽大的口罩遮盖，辨不清面目，只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此时正隔着玻璃看着多莱，凝视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把灯光调暗。”

一个人将一个四方形的液晶屏递到了男人手里，男人手指滑了几下，面前投射出一片虚拟数据。

刺目的光线骤然减弱了不少，多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才看清男人身后或站或坐了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同样戴着口罩，埋首于自己桌前，也有几个站立着看向他，眼里充溢着掩盖不住的激动。

“终于醒了。”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打破了实验室里凝固的气氛。拿着液晶屏的男人看了会儿数据，紧绷的眉头渐渐松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数据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了，先把他转移到模拟海洋环境中，然后通知人鱼培育中心，告诉他们可以把他带走了。”

站在男人身后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多莱凝神听了会儿，听不懂在说什么，疲惫感席卷全身，他强抬了抬眼皮，微弱的摆动了一下自己的鱼尾，再度沉沉睡去。

当他再醒来时，是被温暖的水流推醒的。

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这是一片水流平缓的仿真水域。有游鱼从他身边经过，用滑溜溜的身体碰触他的身体，多莱疲惫的掀起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水底，一张水草编织成的床上。

“嗨！你好啊！”有细细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

多莱眨了下眼睛，往那里看去，什么也看不清，灯光把水面照成一片幽蓝。他想了想，慢吞吞地摆动着鱼尾游了上去。

岸上细白的仿真沙滩上趴着一条雌性人鱼，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鱼尾和头发的颜色一样，鳞片细腻光泽，在沙滩上熠熠生辉。

此时，她双手交握于颈前，下巴轻轻抵在手背上，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

多莱在距离岸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迟疑着不再前进。

“过来呀？”那条人鱼眨着碧色的眼睛，娇滴滴的催促着他。

她可真像一只海妖，多莱想着，摇了摇头，又后退了一些。有人告诉过他，他是一条正经的鱼，而正经鱼是不能和这种鱼离得太近的。

会被传染的。

……那个人是谁来着？

多莱疑惑的想着，鱼尾摆动的幅度稍稍减缓，这让他猝不及防的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滑进了水里，呛了一大口水。

这真是作为一条鱼最丢脸的事情了！

岸上那条鱼陡然爆发出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双手将沙滩上的沙子拍得飞起。多莱懊恼地吐了一串泡泡，沉在水里不肯浮起来。

水里传来一阵波动，是那条人鱼下水了。

“你可真可爱。”她游到他身边，张开红艳艳的嘴唇，轻轻地说。

多莱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她。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条鱼皱起了她细长好看的弯眉，嗔怪道：“我又不是坏人，你自己还不知道么？人鱼是没有攻击性的。

……

“在某些时候……”

男人声音微沉，修长的手指抚过他微凉的鱼尾，“人鱼——也是可以极具攻击性的。”

……

多莱眼中戒备的神色不减，他又后退了一步，轻轻地，又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雌性人鱼停在原处，侧了侧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向他张开双手，那双手细白柔嫩，保养得宜。

“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她轻轻柔柔的说：“我叫安茜，如你所见，我是一条雌性人鱼，是艾文上将的妻子。”

“现在到你了。”她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多莱悬停在原地，侧了侧头，轻轻摆了摆鱼尾。

“你不记得了么？”安茜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多莱迟疑地点点头。

安茜微微皱起细长的好看的眉毛，她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水面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波动，那是一种带有呼唤意味的声波。安茜偏头听了听，眼里露出明显的笑意，她弯起唇角，朝多莱伸出双手，“来，小可爱，跟我上去。”

多莱想了想，跟着她游了上去。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记忆像乱糟糟的丝线一样缠绕打转，拧成一团难以分开的毛球，如同汇聚的肿块，时不时地传来阵痛与只言片语，那零碎的信息没有丝毫用处。

他只知道自己叫多莱，除此之外，竟是一无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