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陈太医所料, 夜半的时候, 矣姀果然是发热了。
山茶发现时, 矣姀的额头正滚烫得厉害, 本是苍白的脸色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整个人看似已经变得有些迷糊……
想起陈太医的嘱托, 山茶匆匆地吩咐在房间外守卫的其中一个侍卫去告知陈太医。
陈太医很快便来了,山茶自觉地让开位置让陈太医诊治, 没想到一回眸,却发现魏大人和赵大人也在。
想必是侍卫去请陈太医的时候把他们惊动了。
山茶于是谨慎地朝他们俩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地在一旁站着。
陈太医把完脉后, 捋着胡子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 提笔重新开了方子。
“公主的病情要比我预想中的要严重,山茶你要当心照看, 及时为公主祛汗,莫要让公主受寒。”
“是。”
陈太医又嘱托了一番要注意的事情,然后才背着药箱去让人煎药了。
山茶看着房间里的脸色各异的魏大人和赵大人, 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好连忙坐到床边假装忙碌地去照顾床上的矣姀。
相比于刚才说胡话,眼下矣姀已经不再说话了,只是她的眉心始终微微蹙起, 神情也是极其的难受。
山茶一边用锦帕给她祛汗, 一边把凉巾敷于她的额头上。
大约是凉巾的温度缓解了她的不适, 矣姀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魏知隶看向赵徽聿时, 赵徽聿正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儿在看。
他微微一笑,关切道,“赵大人,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有山茶在照顾,公主一定会早日好起来的。”
赵徽聿点了点头。
然而赵徽聿并没有在点头之后离开了房间,反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香囊。
他往前走了几步至床边,把香囊递给了山茶,“香囊里面是熏烤过的松柏嫩枝嫩叶,置于枕边,其香气可以安神。”
“公主若还是睡得不安稳,又或者是在……哭,你可以把这个香囊放置入她的手里。”
“她小时候……”
赵徽聿忽然止住话语。
他转过身,朝魏知隶看了一眼,“魏大人 ,我有话想要与你一说。”
魏知隶点头,“门外说。”
“请。”
——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门内是灯火敞亮,暖香融融,门外则是暗影孤灯,冷风越栏。
赵徽聿往前走了稍远,确保门边的侍卫不会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后,停下,“魏大人,我先前与你说的,你是否已经考虑好了?”
魏知隶微低下头,视线落在前方那斜斜的影子上,“赵大人,皇命难为。我不过是执行之人,并不能擅作主张。”
“既然常乐公主不是常乐公主,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常乐公主。”
赵徽聿转身,与魏知隶平视,“魏大人,你说对吗?”
“不全对。”魏知隶笑了笑,“赵大人可知道你说的这一句话,要成立是有条件的?”
赵徽聿皱眉。
魏知隶的手指轻落在栏杆上,眼眸映着远处的光亮,莫名的幽沉,“只有赵大人愿意娶常乐,常乐公主才可以是任何人。”
“如果我愿意娶常乐公主,矣姀是否可以不用去北际?”
“按理说是如此的。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请示皇上和太后。”
“好。如果皇上和太后应允……”
“矣姀依旧会随着我们去北际,但是是以常乐公主以外的任何身份。”
“此话当真?”
“当真。”
“你喜欢她?”
“……是。”
“你喜欢她,可她不喜欢你。”
“……是。”
“她不喜欢你,你还愿意这样为她付出?”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她。”
“……”
“因为你喜欢她?”魏知隶皱起了眉头,“你为了她,竟然甘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是。”
“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会想要看到她笑。再说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这似乎也是我目前……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这样吗?”魏知隶若有所思。
赵徽聿抿了抿唇,“其实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不过你……”
察觉到魏知隶脸色有异,赵徽聿连忙止住,“话扯远了,魏大人见谅。”
“……无妨。”
魏知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赵徽聿说矣姀喜欢他,可是他哪里知道,矣姀已经对他说过,她不喜欢他了……
可他……
“既然与她有缘无分,为何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你未来的妻子呢?”
“魏大人……你恐怕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吧。”
赵徽聿的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当你遇到你心系之人时,你会发现,要将就另外一个人会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赵徽聿想了想,“我自情窦初开时便喜欢她。如果她没有进宫,或许她早就已经是我的妻子。”
“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妻子二字,除了她,我再也想不到任何人。”
“这一辈子,如果我的妻子不是她,那么,今后无论我娶的是哪家女子,都没有区别。我会尊她敬她,但是我永远都不会爱上她,因为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了。”
侍人端着漆盘出现在楼层的拐角时,魏知隶和赵徽聿适时地停止了对话。
路过他们时,侍人正要行礼,被两人制止。
魏知隶道,“不必多礼,快要药送进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