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书院。
沈谦等人围着玻璃酒器啧啧称奇,诸葛云花天酒地的见过世面,道:“这可比大食国的玻璃器还要清亮,社头从哪搞来的?”
孟应物举起来对着光打量,赞不绝口,道:“一清二楚,干干净净,我就没见过能跟这枚酒器比的玻璃,得值不少钱吧?数千贯?”
徐昀云淡风轻的道:“元宝坊今个刚烧出来,不仅干净,而且能承受从热到冷的极大温差变化,适度的敲打碰撞也不会碎。均摊下来,也就百来贯的成本吧,你喜欢,拿去好了。”
“什么?元宝坊烧的?”
诸葛云从孟应物手里抢过去,翻来覆去的摩挲,道:“社头,你可不能偏心,也送我一个。不过我没孟兄那么小气,我出两百贯,关系再好,也不能让你赔钱不是?”
孟应物宠溺的笑着摇摇头,任由诸葛云抢走酒器,抬头对徐昀肃然道:“元宝坊的覆烧法刚颠覆了温州瓷行,而这玻璃器估计要颠覆整个大焱的日常习俗……社头行事稳健,原不必我提醒,但兹事体大,还是要小心为妙。”
沈谦道:“孟兄提醒的对,如果真如徐兄所说,我预感这种玻璃器会逐渐取代百姓们日常使用的瓷器。那么,涉及的利益之大,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冯玉树知道徐昀在元宝坊搞玻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成果,道:“大家先别急,听听徐兄的打算。他为了这玻璃器筹谋许久,胸中早有丘壑。”
徐昀笑道:“不敢说丘壑,大家一道参详。从小处说,我刚把覆烧法卖给瓷行,立刻就拿出玻璃器作为竞品,未免有失公道。从大处说,温州瓷行,两浙东路瓷行,乃至大焱十六路的所有瓷行,牵扯到几十万陶工的生计,不能砸了他们的饭碗,只肥了我的私囊。”
诸葛云击掌道:“说的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清欢才子,家国为大!”
“别拍马屁,听我下文。”
徐昀笑骂一句,继续道:“所以呢,我决定暂时把玻璃器作为贵重物品售卖,只供皇室、贵戚、世家以及富商们使用,还可以远销海外诸国,给各瓷行留出时间做好准备。”
“准备?”沈谦问道:“作何准备?”
“准备应对变局!”
徐昀道:“优胜劣汰,天道之理。玻璃器的成本随着烧制规模的扩大,会降低到你们难以想象的地步,蚕食瓷器的大半所需已成定局。”
孟应物道:“也就是说,一旦玻璃器铺开,很多瓷行注定要倒闭,无法避免。”
“不错!”
徐昀冷静的道:“我最多只能把玻璃器的烧制技艺保密六个月,因为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撑不了太久。六个月之后,就会如覆烧法这样出让给某些商人或其他势力的社行。玻璃器的价格会迅速被压下来,然后疯狂的抢夺百姓需求。当然,不是说瓷器的需求就不存在了,碗碟罐缸盆等物,瓷器仍旧比玻璃器好用。但是目光要放长远,就得另外开拓思路,烧制各种做工精美的瓷器,以质取胜……”
见徐昀确实早有筹谋,不仅考虑到自身的利益和风险,还考虑到对瓷行的影响和瓷行将来的发展,走一步看三步,如弈棋妙手,大家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又开始叽叽喳喳的研究起酒器来。
徐昀等他们的兴致聊的差不多了,道:“今日来,除了给你们看看酒器,还有一件喜事。”
“喜事?”冯玉树道:“快讲。”
“我会择地新建玻璃坊,给你们每人百分之一的股,免除你们后顾之忧。再给雁来书院百分之十的股,所有钱入公账,任何人不躲挪用借用,只可用在书院的开支上。这样,哪怕以后我们都出了事,有玻璃坊在,书院就不会倒。”
玻璃器的前景,所有人都明白,百分之一可不是小数目。沈谦有心拒绝,但九死社并非人人都出身豪富,徐昀愿意散财帮助同道,他没理由不支持,当先表态,道:“社头的话,我们不敢不听。虽受之有愧,但却之不恭,那,就厚颜收下了。”
徐昀大笑,道:“既为同道,谈何厚颜?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众人跟着大笑,齐齐和鸣:“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歌声升腾千万里,豪气直冲凌霄,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