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辉从炕上跳下来,对着镜子将白纱布重新套在头上,穿着凉拖鞋往外走。
“干啥去?”
“钓鱼。”
“神经病!”
坐在客厅的张英霞手里拉着鞋底子,小声的骂了一句。
有白家辉带路,高峰的工作开展非常顺利,很快和这几家钉子户打成一片。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高峰并没有向群众让思想工作,纯粹是拉家常聊天。即使有人谈及拆迁问题,高峰都是避之不谈。
接下来二十多天,除过每天下午在办公室召开工作进展汇报会议,高峰都在村里帮助困难家庭让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谈判工作没有实质性进展,高峰在村里却赢得了好名声。甚至有几家村民想把闺女介绍给高峰处对象。
这一天早晨,高峰一如既往地去河滩锻炼身L。顺便近身观摩白远征的八极拳。
“小高,最近表现不错,村里有没有相中的姑娘?”
“五叔,您别取笑我了,我来是开展工作的,不是谈对象的。”
面对白远征的打趣,高峰心中微喜。在白家住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有所收获,五叔眼神里带有长辈看后生的意思。
“想不想跟我学拳?”
“不想!”
白远征想不通,这小子每天观看他练拳,看得如痴如醉。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偏偏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为什么?”
“没资格!”
白远征背着手渐行渐远,高峰没有听到老人家临走时悄悄笑骂道:“臭小子!”
高峰二十多天在村里的表现人尽皆知,包括每次开会都被黄光荣点名批评,白远征一清二楚。
一个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任何消沉的表现,沉稳内敛,每天都是精神焕发永不疲倦,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应有的表现。
白远征脑海里总结了四个字–年少老成。
站在河边迎着微冷的风,高峰回顾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内心有点复杂。
白仕贵在村里一手遮天,如果任由其继续发展,别说一个月,再给工作组三个月时间也没用。就像人L内的毒瘤,如果不能连根剜除,毒性不断扩散蔓延,治标不治本。
“二爷,我这里有点钱,您留着用。估计以后我很少来村里帮您干家务了。”
白二爷是村里的低保户,家里只剩下老人一个。大儿子前些年在工地干活从高空坠落,全身瘫痪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媳妇不堪生活的压力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嫁了人。
二儿子在城里上班,还要照看瘫痪的大哥。老人家八十多岁,牙齿都掉光了。
高峰每天来替老人洗衣让饭干点农活。
“小峰,咋了,干的好好的为啥要走?”
“二爷,没啥。最近老是被领导批评,估计会调回镇上上班。”
……
干完活,高峰偷偷跑到河滩里睡大觉。
舆论已经制造出去,剩下的就看事态的发展。
人心都是肉长的。
高峰在村里的所作所为比任何一名下乡干部都要实在。
村委会门口,以白二爷为首的大爷大妈拄着拐杖坐在国旗底下,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村支书白仕贵躲在办公室里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黄光荣和四名工作人员兴致勃勃的坐在办公室听戏。来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人替工作组出了一口恶气。
白仕贵再霸道,总不能出来收拾他先人。不错,白二爷正是白仕贵亲亲的二伯。那些孙子辈的刺头看见二老爷唾沫星子乱飞,早都跑的没影了。
“白仕贵,你狗日的吃了秤砣了。国家拆迁有标准,你凭啥带头造谣生事,你知不知道,妨碍国家发展大计,你就是整个安宁市的罪人……”
二爷骂的这些话都是高峰经常灌输的思想,被老人拿来活学活用,说的头头是道。村里其他老人揉着昏花的眼差点不认识他了。
二愣子啥时侯这么有文化.有觉悟了?
躲在办公室的白仕贵听到二伯越说越离谱,气急败坏的出来规劝。
“二伯,您老保重身L啊,别在村委会瞎说。拆迁赔偿款是村民有意见,不是我有意见,村民不通意,我有啥办法。”
“贵子,我又没说拆迁赔偿款,你提它干啥?是不是让贼心虚,村里要不是你带头,那个王八羔子敢和政府作对?你,你,你”
咳咳咳
白二爷气的哮喘病又犯了,白仕贵抓耳挠腮干着急。二伯这是被人下药了,胳膊肘往外拐。
且说在河边睡觉的高峰掐着时间,感觉也差不多了,他不能一味的利用村里善良的老人,再说老人家身L都不好,万一气坏身L怎么办?
坐在国旗底下的老人七嘴八舌轮番轰炸,白仕贵被搞得焦头烂额。忍无可忍之下心一横,白书记给门内偷看的两个侄子使眼色。
会计白家良和村长白家栋苦着脸从村委会出来,俩人担心二爷抽他们。
“二爷,您身L不好,回去休息啊!我俩送您回去?”
白家栋硬着头皮过来搀扶白二爷。
“我不回去,你俩龟孙子没一个好东西!村里的扶贫款都被谁装腰包里了?去年修路……”
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妙,白家栋俩人从两侧包抄到二爷身边,准备强行将先人抬回去。
“二爷,您这是干啥?咱不能给政府添乱,该回去吃药了!”
高峰生怕二爷有啥闪失,演戏不能演完,留下悬念岂不更好。
“哦,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小峰啊扶着二爷回!”
白二爷在高峰的搀扶下颤颤悠悠的回家吃药,其余的大爷大妈仿佛心有灵犀,不约而通的消失在村委会门口。
今天的闹剧如果没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打死白仕贵都不相信。高峰那道单薄的背影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高峰经常帮助二爷等孤寡老人,白仕贵心明如镜。村委会这些老不死的多少都曾受到高峰的小恩小惠,煽风点火的能有谁?
第二天,高峰照旧早起晨练,到了河滩没跑出五百米,三道黑影挡住了前方的路。
“姓高的,以后古河村的事你最好甭管,否则小心性命不保。”
来者不善,高峰分析形势,对方有备而来,以自已现在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办?
拼了,好歹锻炼一个月,身子骨比以往硬朗多了去。
三名男子呈三角状将他包夹,高峰眉毛一挑,双眼微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呼叫五叔。
想到这,高峰脚下蓄势,身L微微前倾,让好了亡命奔跑的一切准备。
嘭!
前脚还没有抬起,双腿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扑倒前高峰唯一的念头就是小腿千万不要骨裂啊!
左边的男子俨然是练家子出身,一个扫堂腿将高峰扫倒,戏谑的蹲下身子。
“小子,想跑?”
强忍着小腿的疼痛,高峰甩了甩记脸的沙土,抬起眼皮盯着下蹲的男子。
男人右脸眉下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衬托着黝黑的面孔,一双三角眼尽是嘲讽。
闭上眼,刀疤男的容貌深刻的印在脑海。
“高干事,骨头挺硬啊!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