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在手,他也半分不怂,冷眼看着包房门一开一合,原本开阔的包房内挤进来一群人,个个身上冲天酒味,怕是刚在外头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才被喊过来撑场子。
目光匆匆一扫,都是一群陌生面孔,在这昏暗包房内也瞧不清楚。
男人又满了杯酒递过来,这次郑煜没接,懒洋洋地挥挥手,说:“东哥如此大阵仗,到底什么意思不如直接说,既然都是老熟人,大家开诚布公,倒显得敞亮。”
男人的手落到他肩头,摸了把他后颈,笑得喘不过气。
然后叫了声好,“红姐都这么讲了,那我要是再这样扭捏,倒显得连女人都不如——”又猛地凑近,不管后方兄弟们怎么看,声音渐渐沉下去,“红姐,想必这次你也心里清楚大哥是回不来了,马上就到换届日子,下届振兴龙头除了我东三,还能有谁有资格去坐?”
“势头已经变了,我就只想问你一句话,当初你拒绝我东三转投他怀抱去,现如今,有没有后悔?”
郑煜挑眉,心里头嗬了一声。
三角恋?
怪不得这人态度那么奇怪呢,原来憋在这里等着他。
但这话只能问真正的萧如眉,可惜人已经不在了,问他也是白问。
伸手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在四周人的起哄叫好声中,郑煜拿着空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若是愿意帮忙,那我就说后悔了,悔得肠子都乌青,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只好走人,权当没来过这里。”
男人一下子沉了脸,眼神阴森地可怕,上下打量他一圈,“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倒是没变样,行,这个忙我帮,回头把人名交代上来,看你是想灭他全家还是怎样,都听你。”
说完,一拍大腿,转头冲着兄弟们吆喝:“来,各位,介绍一下这位——红姐。”
拱拱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嘲讽,“倘若大哥在场,可得叫大家好好喊一声阿嫂,不过现如今虽然大哥不在这,也不妨碍各位陪大姐头找乐子。”
又满脸暧昧神色冲着身旁人坏笑,“来都来了,也不能让外头那些不干不净的玩意脏了红姐的眼,不如就挑个顺眼的兄弟来陪红姐玩玩好了,把红姐给哄开心了,立马升职!红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显得我东三有多不会招待人似的,我千百万个不允许啊——”
先是挑明眼前这位曾经是大哥的女人,后又用这话留人,七拐八绕地,还不就是故意为难。
大哥的女人谁敢碰?也就他东哥一个胆大包天的货色,说什么让挑兄弟陪,哪儿能有人真这样贬低自己兄弟呢,被喊着挑人的和被挑的都不会乐意,所以言下之意,就是不让他走了呗。
这点小心思,谁还看不明白?
郑煜嗤了一声,摸了摸脖子,把钥匙刻意在他面前一晃,却又不说这是做什么的——但是男人绝对能认出来这把钥匙会开哪里的门,脸色一变,原本故意挤出来那个恶意满满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何苦呢。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法,起先是东哥占了上风,得意到不行,却没料到一把钥匙忽然冒出,杀了他个措手不及,立刻就换了对方得意起来。
既然敢单枪匹马杀入狼窝,就算不带着底牌过来,也是对自己身手有自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这样子,又哪里会被他几句话给吓到?
男人僵着脸,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这钥匙你从哪里得来的,就见对方点了支烟,慢悠悠地含在嘴里,满上一杯酒,神态悠闲地靠在沙发上,顺带着还踢了他一脚让他把位置腾开,直接反客为主了。
“唔,好酒——让我瞧瞧啊。”
郑煜吐了个烟圈,故意往男人脸上喷,转过头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派头不像个大姐大,倒像是个正对姑娘们挑挑拣拣的妈妈桑。
原本那些后来进屋的人早已经不动声色围坐在了四周,本意是为了把这位红姐包围起来,但现如今,倒像是把人奉上了主位,众人都是要听对方发号施令的马仔,气势还没一人来得强。
郑煜懒洋洋把双腿交叠,搁在桌子上,冲着旁边男人勾勾手指,笑着同他搭话:“是不是想让我选你呀阿东?瞧你,有话也非要拐着弯说,来,叫阿姐好好瞧瞧你。”
原本他就没什么怕的,现在到了这一步,他更不能露出胆怯的模样,被人看轻倒是小事,要被人看着觉得他身后还留着无数后招所以才如此放肆才行。
就算混江湖的都是常年打打杀杀,但爬到这个位置,每个人都是藏了无数个心眼,最喜欢的就是把简单一句话品出许多后劲,如同学生念书,读到鲁迅的文章时,老师总会说上一句,这句话体现了鲁迅先生的什么什么心情一般。
七拐八绕,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笑得放肆,果然就让东哥心里打起了鼓,害怕他真留了什么叫人防不胜防的后招,只能硬着头皮扯了唇角,不愿意真让自己身份被贬低,“红姐可真会说笑。”
可他这么退了一步,反而就助长了对方嚣张气焰,笑眯眯来一句:“别嘛……阿东你可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怎么,刚说的话现在不敢认了?”然后压低声音,却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样子,红姐可是要瞧不起你的呀。”
男人僵着脸,差点没当场给自己一巴掌,心中暗骂叫你嘴贱,就见对方已经站了起来,轻轻牵他一只手,狐狸一样的眼眸在暗处闪着幽幽亮光,说:“谁这么贴心,还换了音乐——阿东,起来陪红姐跳支舞?”
这姿态,摆明是顺着他的话,把他当鸭子看了,未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包房里果然换了音乐,萨克斯的声音合着昏暗灯光,吹得格外销/魂暧昧,女人的眼神挑逗一般在他面上虚晃一圈,把他激得起了点气性,伸手就把女人先拽跌到怀里,然后抬眼看周围面面相觑的兄弟们,冷笑一声:“看我做什么,玩你们的去。”
说着低头,挑起女人一缕秀发,语调带点讥讽,又有些自嘲味道:“今晚是个好日子,倒叫我好生跟红姐过——过——招——”
两旁一直没走的女人们闻言,识趣钻入其他人怀中,倒是三三两两散开了,隐隐调笑声响起,冲散了些尴尬的气氛。
包房里,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但中间的俩人却都没动,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像是在用眼神厮杀,看谁先败下阵来,害得周围人装作玩乐,又得偷偷瞧他们在做什么。
忽然有人轻笑,声音清越响亮,说:“东哥,音乐可是都要过一轮了,再不起来松松骨头,怕是红姐都要不乐意了呢。”
然后叼着香烟从后头走出,虽是痞气十足地冲着女人抛了个媚眼过去,眉眼却被昏暗灯光衬得有些妖里妖气:“倘若红姐不嫌弃,不如叫我来陪陪红姐?哎呦,能伺候一回阿嫂,也算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了仙草——”
声音一出,立刻就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有鄙夷也有佩服,复杂得很。
多半是想他为了拍东哥马屁给东哥解围,竟然甘愿自己贬低身价也要上去发声,就是不知道东哥回头还要不要领这份情,毕竟是丢了面子的场合。
两双眼睛对视几秒,少年已经掐了烟,走过去,在刀疤男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伸手猛地把人拽入怀中。
顾飞挑眉,拥着怀中馨香绵软的躯体,笑得十分刻意,光影之下显得分外扭曲:“还要跳舞吗?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