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电话终于打通了。
贺照黑着脸,把车停在了家门口,张嘴就是一句:“这么长时间, 你上哪儿去了?”
语气有点冲,然后那头忽然间开始呜嘤嘤哭了起来,把贺照吓得愣了一下, 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凶,所以把人给吓哭了。
虽然脾气差 , 可这老男人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对面徐敏这么呜呜呜一哭,当时就把他心里的那些个火气全都给哭没了, 犹如火山撞上冰川, 那被烧化的水当时就让他心火刺啦啦全灭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在电话里头问:“敏敏啊, 这是怎么啦?”说着, 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掏出钥匙一开门,当时就被里头的模样给看愣了。
走之前还好好的家具摔了一地, 原本摆在桌子上好看的花瓶也在地上成了碎片,早上保姆刚换的鲜花这会儿已经在地上化作残花模样,徐敏就坐在客厅地上对着手机呜呜哭,经常去做保养的头发现在一点柔顺光滑的效果也看不见了。
要说飓风过境, 大概也就是这种效果吧。
贺照噌一下就窜里头了, 满脸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徐敏拉着人哭了半晌,最后眼看着人都被她急的不像样了,才终于是把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本来谁都不可能在家里放个几百万的钱,偏偏贺照是为了最近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儿特意准备下来的,这叫做有备无患,但没想到忽然间有人横插一杠子,他这手头流动资金顿时就被人给清空了。
想到前妻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再想想公司里一群如狼似虎就等着把他拆吃入腹的高管,贺照扑腾一下,整个人就坐地上了。
“还有挽回余地,对,还能挽回……”
猛地一拍大腿,老头子双眼紧紧盯住面前小娇妻的脸:“直接报警,他们拿的是卡,就算有密码也得需要点时间,我去给银行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先把卡给冻结,你现在直接报警,就说他们入室抢劫!”说完了,也没放过对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总觉得有些心虚成分在里头,忍不住就把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不去?你在干嘛?”
“我……”
徐敏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虚地舔舔嘴唇,“可是我爸他……需要这一百万,你帮帮我好不好。”说着,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抓着他的手,眼泪不停往下掉,“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老贺我求求你了,要是没钱的话我爸会被他们打死的!”
“他们拿走的是哪张卡?”
“就……颜色最多还带花的那张。”
说完,怯生生抹了把泪,姿态摆得格外楚楚动人。
这个招数在以前,总是无往不利,徐敏几乎都觉得这次一定也会和之前一样,瞪她一眼再骂几句难听的话,对方就不跟她计较了。
所以当贺照忽然间表情狰狞起来一把推开她的时候,她胳膊肘磕在地上,整个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贱人,你知道那张卡是收什么钱的吗你就给人家?”
徐敏结结巴巴:“不就是……公司转账那些……”
“知道你还给?!”
贺照简直快被这女人给气死了,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恨不得把脑袋磕在地上,“给什么卡不行偏偏给那张卡,万一账单流水被调出来,惹出事儿你给担责任吗?”
吼完,贺照都有点绝望了,这下报警的念头也得打消,毕竟那张卡是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的。现在他正被人盯得紧,要是有人根据那张卡的记录顺藤摸瓜查出来点什么,他后半生还指望着做什么?
别说其他的了,估摸着也就只剩下铁门铁窗铁锁链等着他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人这么蠢呢?
越想越恨,贺照抬手就是一巴掌,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响起,他仍旧气得双眼通红。
这回的事儿可真是大发了,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解决才行。
*
他们这边闹得正厉害,另一头的医院里,贺文景已经被推出手术室了。
医生说人一下子撞到了脑袋,位置不太妙,再加上失血过多送来的时间也太晚,所以现在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具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林慧从安全通道出来以后就不哭了,这会儿跟着人进了病房,也就是坐在旁边呆呆看着,要不是最后郑煜看着天色不早了出声提醒她一句,她指不定还要发呆好什么时候去呢。
虽然林慧一直坚持要留下来陪床,但是最后还是被郑煜给劝走了,走之前是一步三回头,十分依依不舍,感觉脚都快在医院地板上生根了。
最后还要给他留一句话——
“你,帮我照顾好他……谢谢啦。”
郑煜眨眨眼,笑着冲人挥了挥手,等到她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脸上挂着的笑容立马就掉了下去。
坐在病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贺文景,忍不住啧了一声——少年的嘴唇苍白干涩,连昏迷中也不忘记紧紧皱着眉头,头发被剃秃了一片,伤口上贴了纱布,就算有颜值在那撑着,模样依旧是十分滑稽。
郑煜盯着看了几眼之后就低下头,掏出手机开始在上头点点点。
现在不光是人间提倡高科技生活,连天庭和冥府也都一样,所有资料档案现在都能通过他们专属的网络调出来,连以前的生死簿都换成了便签模式,不过是有权限设定,并非人人都能随意打开的。
他现在正在偷偷摸摸干一件坏事儿。
上辈子,贺文景这一死,因果当然直接压在直接或间接造成这事儿的贺家两口子头上去了,不管之后再过多少年,他们都注定要被这因果缠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
但这辈子可就不是了。
贺文景现在好端端躺在病床上,虽然那医生说得好像很玄乎,让人感觉他有可能再也没机会睁开眼似的,但实际上,郑煜能看得出来,等着过几天把人的元气给养回来以后,贺文景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所以他才那么干脆把林慧给劝走,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忧。
只不过少了这个人命因果,郑煜这心里头不是特别痛快,找高利贷的和揭发贺照私底下的龌龊事儿顶多能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但这说到底,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彻底翻不了身的事——所以他就想着,偷偷摸摸把上辈子的因果债给牵个头,重新给贺家两口子套上得了。
翻出来生死簿上贺照和张莉那两页的时候,看着上头俩人的照片,郑煜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屋子里也没别人,他指头尖在半空中轻轻一勾,轻而易举就勾出来个白光来,再啪地往屏幕上一盖,照片上俩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扭曲。
但很快,又恢复原样了。
接着就是徐敏。
作为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郑煜能理解贺文景的心情,得知自己父亲竟然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女人之后,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一定让人很不舒服。
虽然贺文景和他的情况并不算特别相似,但也有共通之处,而且从过往的记忆中也明显能看出来,小学的时候贺家这三口人可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但是从六年级开始,贺照对儿子的态度忽然间就变样了,动辄就是打骂——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了原来儿子不是儿子这件事情的吧。
对于身世问题,贺文景的记忆里是完全没有的,所以也探查不出什么。
郑煜收了手机,一翻身就躺在了旁边的床上,屋里特别安静,隐隐约约能听见外头走廊上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