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从来没跑那么快过。

她急匆匆跑出校门，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看不见贺文景的身影，倒是有两个熟面孔站在学校旁边的小商店门口，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就是在天台上见过的黄毛。

林慧皱眉，直接跑过去从后头拍了黄毛一巴掌。

黄毛炸毛了，猛地转身：“我靠？谁啊？”然后看清楚是她以后顿住，表情重新玩味起来，说：“呦呵，又来找我们老大啊，可惜咯，他现在不在。”

林慧沉着脸：“他在哪？”

黄毛挠头，和旁边人对视一眼，对她语气这么冲有些不满，“不是我说……你老是追着他不放，就不怕他烦你啊？都放学了喂，你俩又没真在一起，那他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嘛？”

林慧眯了眼，眼底好像蒙上了一层寒霜似的，就那么直勾勾盯着黄毛，把他看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说我靠不是吧，这丫头的眼神怎么凶得这么让人发毛啊，叫人心里头怪害怕的。

虽然外表是十六岁的模样，脸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但内里早就换成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刚满三十就能成为一家金融公司的高管，可不是光凭着一张好看的脸才能做到，工作那么些日子，林慧早就练出了一身迫人的气势，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哪怕是换个成年人过来，只怕也会被看得心里发毛头皮发麻，不一会儿就得老实交代。

所以黄毛自然也扛不住多久，扭头躲开她的眼神攻击，认怂了。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刚刚出来的时候有人找他，这会儿估计在两条街开外了已经。”

“找他的人什么样子？”

“就……运动衣啊，不知道是哪的学生吧可能。”

林慧嗯了一声点点头，冷着脸就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倒也没想过黄毛会骗她，因为她依稀记得，当初贺文景被全校通报批评的时候，也确实有说过大概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儿，所以黄毛这么一说，她看着地点没什么大变化，也就信了这个。

穿过马路，又路过了一个咖啡厅，今天是周五，所以路上学生也都不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两天要去什么地方玩。

按照黄毛指的位置，那边一共有五条街，算是比较接近老城区的地方，所以胡同巷子特别多，还特别容易迷路，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自己拐哪儿去了。

多年没来这里，林慧其实也有点记不太清楚路了，所以只能摸着走，兴许拐个弯就到了呢。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她心里头刚想过说不定再转几个圈就能找到人了，然后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往胡同深处拐的角落里传来了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06年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用翻盖机，连带着来电铃声也是简单的几种默认铃声，很容易辨认是什么牌子的手机。那个时候市面上最火的也不过就是那几样，这铃声听起来像是诺x亚，而林慧记得在学校的时候看见过贺文景趴在桌子上玩手机，他用的就是这个牌子。

但林慧没有立刻冲过去。

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都是七拐八饶的，那个角落并不是一个能被人轻易看见的地方，算是十分隐蔽，再往那边靠近点以后，隐隐约约就能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

林慧贴在墙根，踮着脚往那边看，就见贺文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背靠着墙，手里头拿着手机一颠一颠地在抛着玩。微弱的阳光透过边缘缝隙洒下来，旁边的墙上被镀了一层暖光，却在他身旁发生了分叉，让那张侧脸笼罩在阴影下，看起来阴郁又十分精致。

正对着他的那个运动服少年一脸愤愤，情绪也比较激动，但贺文景停了一会后懒洋洋一撩眼皮，说：“你说完了吗？”

少年下意识皱眉，看着他。

然后他笑笑，身子离开了墙壁，伸了个懒腰：“就为这点事儿，还至于来找我？行吧，那你回去告诉余洋，这事没得商量——下次要在是让我见着他兄弟在实验高中附近惹事儿，我照打不误，就算是他过来也一样，知道吗？”

余洋这名字听着不耳熟，但看他这态度，应该是附近学校的不良青年之一吧。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那个笑容真的是嚣张到无比欠揍，整个一唯我独尊的状态，就给人一种“这块地是老子罩了以后有啥事儿都先自己心里头掂量着”的感觉，林慧躲在后头看见他双手插兜，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情不自禁就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貌似松的太早了，那运动服黑着脸，气得鼻孔都在瓮动，忽然抬手在贺文景背后打了个手势——那个手势一出，林慧就心想完了，看来今天人家是有备无患，所以自己刚刚为什么不拖着黄毛一块过来？

不过这问题多想无益，她跟那黄毛又不熟，哪儿能是她说叫人家过来人家就乖乖跟着一起来了啊。

她躲在角落脑中一阵风云变幻，就看见一群人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出来，七八个人直接堵了巷子口，拦住了贺文景往前去的道路。

前头站了个五大三粗的男生，一身腱子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反正从那体型上看，贺文景绝对扛不住他一拳。所以当他冲着贺文景抬下巴吆喝，说：“你他妈有种把刚刚那话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林慧就已经开始目光四处搜寻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了。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贺文景会怎么样。

“……你让我重复我就重复？你谁啊？”

说这话的时候还伴随着掏耳朵的动作，一瞬间就把紧张的气氛给点炸了。

林慧没继续偷听，而是噔噔噔一路小跑，到临街口的一家饭店门口找来找去，摸了摸人家随手丢在那的拖把棍觉得不解释，试了试靠在墙上的钢管觉得——我靠怎么这么重？

她心跳飞快，害怕贺文景吃亏，但是这会儿她自己冲上去也无济于事，那怎么办？然后目光一转，就看见了热闹的饭馆里头，还有个小后门。

思绪如同电线过电一般飞快，林慧握了握拳，推门进饭店里，然后对着迎过来的店员羞涩一笑，发挥了自己十二分的演技，怯生生地揪紧了书包带子，说：“姐姐，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卫生间吗？我……我想去……”

声音越说越小，完全就是一个害羞内向的好学生形象，店员对上这样一个小姑娘自然也是不舍得让她难受，理解地点点头拉着她去开后门，“就那边，对，院子左边那个角落里，红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