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郑煜看着被烟雾笼罩在后头的那张脸，看她拨弄了一下头发，自嘲似的笑笑，目光看向窗外：“我这辈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后悔的事情，原本想着也就这样子没意思地过了，但是前段时间我接到邀请，是我那些高中同学发来的，说既然大部分都在B市，不如就聚一聚。”

“都好久没见了，大家也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碰见了几个那会儿特爱背地里说我坏话的，也都当面跟我道了歉，这事儿也都算过去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垂了下去，贴在她脸旁：“但是呀，也不知道是谁忽然说起了他，说他怎么没来，是不是现在发达了看不起以前老同学了还。然后就有人说，他很早以前就死了，得病，爹妈把他埋了以后就直接移民海外，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再回来过。”

说到这，她抬起头，眼眶明显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仅有疲惫，还有一层水蒙蒙的雾气，带着怀念，和一些感慨。

她看着郑煜，把香烟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我以前喜欢他，但是他这个人太坏了，我爱面子就憋着不说，还总是对他冷脸。其实后来我想起来的时候才发觉，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喜欢我来着，只是我俩跟较劲似的，谁也不肯先松口，也就这么着错过了。”

“但同学聚会结束以后，我才忽然有了那么个大胆的想法——我总觉着身边有个我看不见的人，他守着我，陪着我，感觉特别特别熟悉，但是一猛我也想不起来像谁，知道他死了之后我就在想，那会不会是他啊？所以我想各种办法去验证，就找到了你这里。”

“没成想，原来我身边那个人还真是他，我跟他见了面，知道他是近几年才出现在我身边的，但被我感觉出来，也不过才两年。”

她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慢悠悠落到她身上也没发觉，就说得忽然兴奋起来，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哎，你知道吗？其实要真是因为他的话，我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只不过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你到底能不能让我回到以前啊？不是说能帮人消除各种遗憾吗？推荐我过来的那个人说得可神奇了，我现在就想回去念高中，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告白，把他吓得往厕所躲才行，哈哈哈哈哈哈……”

林慧好像有些神经质了，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说不清的兴奋。

郑煜深深看她一眼：“你想回到过去，是想改变他的命运，让他不要死？”

“能吗？”

郑煜顿了顿，“别人可以，但你也许——不可以了。”

林慧皱眉：“这又是个什么原因？”

“如果你想改变你自己的命运，那从你回到过去改变以后，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的你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所以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你现在这条命，以命换命，不知道这样子说的话你能不能理解？”他顿了顿，看着林慧的目光锐利无比，“但你想救他，就相当于改变了你们俩的命运，那你这一条命的筹码……可是万万不够啊。”

“而且，你已经没有更多的筹码了，林小姐你说，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煜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似的，但这是冥府的规定，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规矩走。

但林慧倒是答应的很快，直接说了句好啊，然后低头看了眼手机，“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回去？”

“只要你想，今天就可以。”

“行。”林慧掐了烟，忽然笑了，“今晚可以吗，给我留一下午的时间让我回去给自己准备后事。”

郑煜也笑，“林小姐这么洒脱，那是再好不过了，今晚我会直接去你家，然后送你回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说完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之后，又是原来那副女强人的模样，完美到无懈可击，“郑先生就不用送了，不是还有客人吗？”说着努努嘴，往最后头那个角落看了一眼，“我先走一步，再会。”

“慢走。”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顺利地定下了，但她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郑煜挑了挑眉，眼底多了一层让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林慧刚才的表现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郑煜看出来了，她心里头铁定打着其他的小算盘没说。

其实那所谓的以命换命也有漏洞可以钻，看这个样子，林慧虽然并不清楚，那架势却是有点想来个先斩后奏啊……颇有一副“我先把事儿给办成你们也拿我没办法”的感觉。

啧啧啧，人呐。

不过管她呢，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煜低头在手环上录入了林慧这个单子，看着屏幕上冒出了一个圆形的红色小一以后，他起身，抬腿往角落里走去。

……林慧那边他也得去，所以这个男人的事儿如果真是要他接，那还是想办法先拖一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