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断的肉绳血筋再次连接合拢,一层层缠绕在易荒的四肢上,将这头决死搏命的苍老怒兽生生拽停。
「心和力在尽数绽放后枯萎,现在的你已经是颗成熟的果子。老哥哥,多谢你的基因了。」
田畴后退一步,满脸神情郑重,对着绝望的易荒拱手抱拳,极尽嘲讽。
易荒脚下的血肉田亩不断蠕动,一寸寸攀爬涌上,没过膝盖丶胯骨丶胸膛,将他的身影尽数淹没。
「你也应该要到了吧?」
田畴突然开口自语,抬头看向暴雨如注的天空。
就像他真有那言出法随的神力般,大雨中有微弱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顷刻间便袭至近处,鼓噪刺耳!
一具暗金甲影拉着炽烈的尾焰,从天坠落。
李钧到了!
田畴咧嘴一笑,抬起双臂横挡身前,接住一道迅猛腿影。
砰!
田畴的身体在血肉田亩中犁出一条深沟,向后横飞。
李钧没有选择趁势追击,而是转身拧腰摆臂,左手五指紧攥成拳,拳锋之上有甲片层层堆叠,砸在易荒身前毫厘的空气中。
锋锐劲力喷涌,如千万柄无形刀锋激射而出,将涌动的血肉撕裂剐净,露出易荒虚弱至极的身影。
只见他已经无力站身,摇摇晃晃,向前倾倒。
甲臂前伸,搀住老人的身体。
「淬武技击你是谁?」
易荒睁着一双弥漫着死意的灰白眼眸,空洞的目光似不能视物。
「李钧。」
「哈你还真来了啊?」
易荒苍白的嘴唇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小子,当真是条汉子,我们这些老东西对不起你啊。」
李钧明白对方说的是什麽事情。
「已经过了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我不记仇。」
「那就好,那沈笠和姜维」
李钧轻声道:「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
易荒如释重负,反手抓着李钧的手臂,「真的谢谢了」
对方颤抖的声音听的李钧直皱眉头。
「先不说这些了,您先歇着,等我先收拾了这些外人,在陪您说话。」
李钧转身欲动,却惊觉易荒抓着自己臂弯的手正在滑落。
「算了吧,不用了,你快走」
李钧瞳孔骤然收紧,面前老人的身体赫然正在如蜡般腐蚀融化。
「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自己没本事,瞎了眼,看错人,惹出来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是再让你这个小辈子帮我们擦屁股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易荒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什麽,他仰着头,用一双黯淡的眼眸寻觅着李钧的脸。
「小李啊,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钧轻声道:「您说,我听着。」
「天阙现在应该也没什麽天阙了。以后这些门派武序的小子们,就交给你了,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易荒的话音中带着沉重歉意:「别怪老头我不要脸,想要拖累你,是我们真的挺不住了」
「李钧,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远处,田畴立身在一座血肉堆积而成的山峰上,展开双臂,朗声大笑。
在易荒融化的同时,他的面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年轻。
甚至连眉眼,都在隐隐变得跟易荒有几分相似。
「行行吗?」
削肉剐骨都未曾变色的老雄主,此刻却似在小心翼翼的乞求。
李钧心头一沉,像是压着一座山峦,让他喘不过气。
「您老放心。我是苏策的弟子,是沈笠的大哥」
李钧一字一顿:「我在,天阙就在!天塌不了!」
「谢」
易荒的身体,终究在李钧的手中融化成了一摊血水。
这或许是大明帝国最后一位门派武序雄主,在今日身形俱灭。
黑色的焰火升腾而起,将血水烧灼乾净。
李钧吸了口气,转身直面这座可怖的血肉都市。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厌恶一条序列。
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想要杀人。
「马爷」
「草翻这群杂碎!」
刺耳爆裂的唢呐声冲天而起,暴烈的黑红电光撕裂沉沉夜色!
城市另一端。
衣着鲜艳的女人跨坐在一栋高楼的边缘,眯着眼眺望远处轰鸣阵阵的战场。
「已经打起来了啊?那看来我要抓紧时间了,要是动作慢了,田畴那混蛋连半点李钧的血肉和基因都不会分给我。」
巫祠舔了舔嘴唇,垂眸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农兽群。
它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似乎在寻找什麽。
「赵梦泽,你到底藏在什麽地方?」
巫祠自言自语道:「你只不过把我的一个意识拉进了梦境,根本没什麽用。你现在主动出来,大家还有的商量,或许你还能有条活路。但等我把你找出来,你可就必死无疑了。」
一声叹息随风而起。
「一体四魂,你们这群农序到底研究出了多少恶心的东西?」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巫祠歪头一笑,表情娇嗔。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这些独特的癖好。而且说实话,你这个样子看着真是让人倒胃口。」
不知从何处,赵梦泽嫌恶的声音响起。
巫祠脸上笑意一窒,猛然泛起羞恼。
「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话音落下,只见女人竟大头朝下从高楼跌落,直直坠向那片泛着油光和血水的血肉田亩。
噗通!
撞击的声响如同穿透海浪。
巫祠现世中的身体被血肉田亩吞入深处。
而她的意识,已然深处一片澄澈如镜的湖面。
四道身影,面容赫然都是巫祠。
她们分着绿丶红丶黄丶白四色衣裳,带着喜丶怒丶乐丶哀,四种表情,盯着对面一脸苦笑的男人。
赵梦泽。
「四打一,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