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帕拉尔人正小心从一块岩石后面探出头去,贼眉鼠眼地看着百尺开外一队正巡逻过去的帝国军士兵。这是一刻钟以来的第二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帝国军巡逻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一些。当他打算更进一步探寻答案之时,一只手从后面拽着他的领子将给他拖了回去。
“哎哟,我的腰,干什么?”
爱丽莎明亮的目光在黑暗中冷冷地瞄着这家伙,提醒他:“艾德说了,无论如何也不可靠近对方一百尺内。”
“那有什么,我可是桑夏克的夜莺之王,别说区区一百尺,就是三十尺他们也发现不了我,”帕克用小短手揉着屁股,蹙着眉头抱怨道,“想当初我在夜莺大赛上‘窃’得这一荣耀之时,那家伙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第一,”爱丽莎面无表情地向他竖起一根指头,“对方也有战斗工匠,这和你是不是夜莺之王没有关系。艾德说过,发条妖精的侦查范围极为广阔,但要作被动侦查的话,一百尺是其极限感知范围——”
“第二,就算你可以做到,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我们只是来帮其他人探路的,所以没有更靠近一些看看的必要,你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第三,我问过大猫人和天蓝了,在桑夏克的时候……”
“好了好了,”帕帕拉尔人赶忙挥舞着小短手打断她,“大猫人已经回去了,天蓝也不在这里,大不了我收回自己的意见好了,爱丽莎,伱为了维护那家伙有些无所不用其极了。”
“哦,是吗。首先你口中所说那家伙是我们冒险团的团长,”她眼睛危险而又微妙地眯了起来,笑着问,“其次,你觉得我很无趣?”
“那……那倒也不是,”帕帕拉尔人忽然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把匕首收回去,我们有话好商量。”
幸好帝国军已经走远,不然一定得给这家伙吸引得过来看看。
夜莺小姐潜藏于黑暗底下的目光也时刻注意着那个方向。她眼中冷光一闪,头也不回地将手一扬,漆黑的刀刃精准地命中从岩石裂隙之间潜行而出的毒蜥的脑袋,令其软塌塌地趴了下去。
下一刻,匕首又重新浮现在她指间。爱丽莎回过头来,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家伙:“所以什么?”
帕帕拉尔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有点挂不住,但他发誓,要是刚才他回答错误,这个疯女人说不定真会给自己来上一刀什么的。毕竟她和她妹妹在听雨者那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叫人害怕,不按常理行事了。
不过他还是嘴硬道:“其实我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夜莺小姐好笑地问道。
“当然是那头毒蜥。”
“哦——”
“你‘哦——’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也认同了,那我们回去向其他人汇报吧。”
“等等,我什么时候认同了?”
“嗯?”
“好吧,”帕帕拉尔人吓得后退一步,用小短手在身上擦了擦,“就算我认同了。不过你有没想过一种可能性,就是那家伙脑子是有一些问题的,”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你想想,一般的工匠哪有那么夸张,发条妖精的被动侦查范围有一百尺什么的,真要这样还要我们夜莺来干什么?你还记得夜莺教程上的内容吗,喂?”
爱丽莎微微一怔,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来看了这家伙一眼。
这个不幸的猜测很快化为了现实,面对两人的疑问,他们年轻的团长大人正一脸惊讶,像是获得了什么新的知识点一样。方鸻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挠了挠头,去问其他人:“还有这回事,每个人的探测范围是不一样这我明白,但我想也不至于会差上一倍还多吧?”
坏了。我们的夜莺小姐一看她团长的神情,就明白有人又要闹笑话。
她向其他人看去,水无铭和逍遥连忙摆摆手,“不必看我们,发条妖精的事情我们未必比你们懂更多。操控一下还行,被动侦查什么的还是算了。”
倒是罗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对方鸻说:“其实我方才就想问问这一点,只是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只是妖精使,对于战斗构装方面懂得不是太多。不过据我所知,大多数战斗工匠的被动侦查范围只有三十尺不到,发条妖精在动起来的时候更是最多只能感知周边几米范围,工匠们主要依靠视觉对战场完成侦查,因此他们更擅长于在战争之中的侦查,活跃在大多数的战场上。”
她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方鸻,“其实倒是像你这样,配合小队作战的,在战斗工匠中比较少见。虽然工匠们也有随冒险团一起行动的,但他们往往只负责后勤工作,或者是勘探一下附近的地形什么的。”
“对哦,”水无铭恍然大悟,“我也是这么觉得,难怪我之前一直感觉艾德有些不同于其他的工匠。毕竟elite也有不少战斗工匠他们,你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方鸻一眼:“艾德,你真是个怪物。”
方鸻倒是明白过来,他模拟计算力远高于普通战斗工匠,因此发条妖精的被动侦查能力也同样远甚于常人。但在动起来的时候,对于寻找隐匿之中的生物、物件这样细致的搜索工作,他还是比不上夜莺小姐甚至帕帕拉尔人。
战斗工匠从来不是全能的代名词,否则他也不需要加入团队,这是他从来都明白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向一旁的某人看去,水无铭、逍遥是普通炼金术士,罗薇学姐是妖精使,他们不明白也就算了,但他明明记得在场还有一个专业战斗工匠来着,怎么直到此刻还一言不发?
他所看之人正是琉璃月。
那家伙正抄着手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见他目光看过来也不慌不忙,反而问道:“看什么看,我身上长花了?”
“那倒没有,岩石上怎么可能长花,”方鸻没好气道:“你不是专业战斗工匠吗,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琉璃月两手一摊:“我要是提醒你了,岂不是显得你做得到,而我做不到?”
方鸻两眼一黑,这家伙竟说得好有道理,“难道你现在就做得到了?”
琉璃月倒是很光棍:“做不到。”
“所以区别是?”
“区别就是,在此之前你们不知道我做不到。”
“你……”
方鸻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家伙一般见识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这是他在旅者之憩时就已经认识到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和箱子有些像。他看了一眼箱子所在的方向,少年正抱着自己的剑自顾自说个不停,好像其他人不存在一样——
好吧,方鸻忽然感到有些心累。
但确实很像。
不过目光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的夜莺小姐更是无力,七海旅团有时候显得很可靠,比如他们在艾音布洛克竟然可以掀翻霍克公爵这个庞然大物,在仲裁庭上方鸻侃侃而谈之时,那一刻时间定格,一切都显得像是一个传奇。
但很少有人可以想象光鲜下面是什么,说不定有一天七海旅团忽然走到濒临解散的境地爱丽莎也毫不奇怪的,因为资金,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厘头的原因,被人打倒她是从未想过,因为很少有人可以从正面击败傻子。
所幸,团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正常人,希尔薇德正将手支在下巴上,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原先的计划就显得太谨慎了一些,要是将帝国方的侦查范围缩小,说不定我们还是能找出不少条潜入的路线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尺子在地上画出几条线,那是一张简单的地形图。
他们离开进入地下湖的那个入口之后,沿着地下湖的边缘地带一路潜行至此,并丈量出这一带的地形。舰务官小姐本身就有丰富的制图经验,用寥寥几笔画出的简图也能让人一目了然看清上面的关窍之处。
她指着那地图上一处,那是那些水晶簇所拱卫起来的那道通向地下世界的裂口——帝国人在湖心岛上建立了要塞,但却不可能将目光投向着地下世界的每一片阴影背后,所以他们才得以一路顺利潜入至此。
但在裂口周围,却有帝国人的重兵把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根据方才爱丽莎与帕帕拉尔人的侦查,帝国人的巡逻也有其间隔,要是真如方鸻所言,对方随队的战斗工匠做不到他那样的侦查能力的话,在一刻钟的间隔其间,他们还是能抓住机会溜过去的。
当然,风险也不小。
“探险哪有不冒风险的,”帕帕拉尔人嚷嚷道,“要是这也怕,那也怕,那我们不如待在城里不出来好了。”
“你这是混淆概念,帕克,”爱丽莎无情地指出这一点,“风险还分为可控与不可控的,遇上土元素那样的怪物,我们还有自保之力。但在帝国军面前,我们只能束手就擒,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闹出外交纠纷。”
“我们是非法行动吗?”罗薇忽然问。
众人一愣。
是,但好像也不是。帝国人是封锁了这片矿区,但对外的理由是因其危险性,但这个危险性是对于普通人而言,若有冒险者罔顾自身安危,将生命安全视若无物,非要闯入此地的话。
好像顶多也只能说是违反规定,谈不上触犯帝国法律,更说不上什么危险行动之类。
罗薇的提问好像一下子点醒了众人,他们起先总以为自己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方,但这虽然是事实,然而帝国人偷摸在这地下建立要塞,也并未对外人言明其原因。
所谓不教而诛,纵使帝国人有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力,但他们是外国人,也不受第一赛区所管辖,这背后的逻辑正如在艾音布洛克所发生的一切一模一样,如果闹到了台面上,帝国人可能还真的无法拿他们怎么样。
最后顶多就是令他们禁足于此,禁止他们再一次踏足此地罢了。
“说得对,”爱丽莎有些兴奋地抛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赞许道,“罗薇姐,难怪无铭他们说你是弑神者年轻一代的大脑。说透了这一点,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更大的场面我们也见过。”
罗薇微微笑了笑,“过誉了,只是我们之前都进入了误区而已。”
“看吧,”帕帕拉尔人马上发言,“我就说过,这不过只是一点小麻烦,这就是夜莺之王的敏锐。”
“你一边去。”爱丽莎对这家伙嗤之以鼻,走到希尔薇德一旁,“希尔薇德小姐,制订一个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