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推迟了自己回京的日子, 在码头上,他飞身跳上码头, 抓着甄瑛就骑马去了甄府。
甄弭刚刚接到圣旨,看见宝玉的时候,还强笑道:“世侄来了, 听瑛哥儿说, 你今日要回京的。”
“侄儿听说了上皇驾崩的消息, 自觉还是该来拜访伯父。”宝玉看着满身丧气的甄弭,上前一步问道:“敢问伯父有何打算。”
甄瑛紧张的看着父亲,指望父亲能在大厦将倾的时候说点鼓舞人心的话, 却不想甄弭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为之奈何。”
“伯父此言差矣。”宝玉又往前走了一步:“若是伯父想要自救, 现在才是好时机。”
甄弭摇摇头, 他曾经跟着悼太子,后来又支持过义忠、忠顺二位亲王, 杜承业不想活吃了他就不错了。
“伯父!”宝玉急道:“甄家满门将来如何, 正在今日, 您要坐以待毙吗?”
“唉。”甄弭叹口气, 目光落在了儿子甄瑛身上。甄瑛眼光中都是祈求和期待, 希望父亲能有个好主意, 他被儿子的目光触动了, 叹道:“宝玉有什么主意, 不妨说出来听听。”
宝玉不信甄弭没想到, 只是当局者迷, 何况甄弭和杜承业之间的隔阂有些太深了。
“世伯,侄儿想您该立刻启程赴京,送上皇最后一程。”
甄弭点点头,这倒是应有之意,他也只这么想的。可是这之后呢?
“世伯回京,在上皇丧仪之后,要立刻上书请辞体仁院总裁!”
“什么!”甄瑛先一步喊了出来:“玉兄,我们费这么大劲儿,不就是为了保住这个职务,为什么……”
甄弭喝道:“你闭嘴!”随后看向宝玉,饶有兴致道,“世侄你继续说。”
宝玉笑道:“就像瑛弟说的,这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倘若皇帝顾忌‘三年无改父道’那么他就会让伯父回到金陵,为我们争取时间。如果皇帝毫无顾忌,要让伯父留在京城,这又何妨,伯父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吗?”
“不错。”
甄弭抚掌道:“到时我就是知进退的老臣,杜承业或许对我有心结、有龃龉,可做皇子的时候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做了皇帝,也没有听说他在架空上皇之后,对某个大臣咄咄逼人。
这样又能腾出时间,甄家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到底甄家之前倾向那二位,也是听上皇的示下。甄弭摩挲手边的镇纸,足足想了一盏茶的功夫,甄瑛侍立父亲身边,宝玉则想到了市井之言: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世侄今儿就在甄家住下罢,明日咱们一同进京!”
陪着甄弭进京的就是甄瑛,谁让他是甄弭膝下最年长的儿子呢,要说他和贾珏的确是命运相似。一路无话,到了京城,宝玉就自行回府,而甄弭自去住了驿馆,由礼部统一带着这种入京叩别上皇的地方大员入宫。
上皇驾崩,不止男人们,女眷也要入宫哭灵。宝玉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李纨带着姊妹们在家,贾环、贾兰跟着郦匡读书。宝玉来不及多说,就让晴雯赶紧拿出官服和白布,他也得入宫销假。
侍卫亲军这个职务,如果说还有什么好处,大约就是宝玉不用每日应时应卯的哭灵,他还是负责皇帝的警卫工作。不过双眼通红的皇帝给了宝玉一个新任务:“你人头都熟悉,去太子那边,若是他有什么不懂的,你替他传话。”
皇太子杜竑正在监国,因为皇帝要守孝,而且因为上皇是禅位给杜承业,他发誓要做个大大的孝子。起码热孝期间,国事尽皆委托皇太子。东宫身边自有东宫臣子和内阁诸人辅佐,但太子倘若有什么私房话要对守孝的父亲说,就得有个可靠人居中传话。
朝臣并不合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朝廷大臣是横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阻碍,而太监不适合干这个活。他们太卑微,皇帝不打算将这种重任交给他们。
宝玉躬逢其盛,成为了最好人选,宝二爷抽着嘴角去了东宫。不用当磕头虫就是好事,宝二爷自我安慰,迎面就看见一身素服的杜竑正站在东宫正殿门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杜竑语气有些恍惚:“之前不是说要去金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