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田田回来, 不仅是姜氏和陈妞高兴,陈世光也十分的高兴, 陈田田按照陈晈给她编的那通谎话,对陈世光讲自己当年不懂事私自跑了出去,后来被金家大小姐遇见了收为丫头,于是贴身照顾了金小姐几年,陈世光也没怀疑, 只是连连地说老天有眼,祖上保佑。
陈学年一家则没有出来露面,但陈田田也没去见他们。
反正也没有什么可见的。
陈晈原想她回来也不过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便打算将她留在家中几个月, 一来姜氏和陈妞高兴, 而来陈世光也高兴,谁知道今日晓得她怀了孩子。
如此一来,计划不得不提前, 毕竟若是等她大了肚子, 就算是说她被皇帝认去做了女儿养了几年,也没人相信了。
陈晈一想这事就惆怅, 吃过晚饭, 恹恹的拿玫瑰雪花酥糕混嘴, 眼角扫过书本,难免想起会试的事情来, 头都大了。会试是要上京师进学, 她倒不是怕路途遥远, 就是怕自己不在,姜氏和陈妞被人欺负。
此时高昌允却急匆匆地赶来了,张口就是一句“陈晈,我大哥出事了!”
他满脸焦急,浑身都被大雨浇透了,一把捏住她的肩膀“田田姐呢?她在哪里?”
陈晈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屏退了厅中的婢子小厮,让他慢慢讲来。
只见他猛烈的一揉薄薄的刘海,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陈晈带走了陈田田,高盛思同高昌允便将屋子锁好,顺手割了一把荆条,半夜三更的回到高家,进了大门,扑通一声跪在高老爷子的面前。
高家老爷子今年都八十岁了,稀松的头发灰白灰白,牙齿也掉了大半,见他还难以置信的用袖子擦了擦混沌的双眼。
那时高晖正在作坊点查灯笼,听了小厮的禀告,手上的灯笼囫囵地滚在地上,等匆匆赶到祠堂时,高盛思正在那里跪着,板正得像木匠新刨出来的门板,他眼睛登时就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内,抽出高盛思□□的背上的拇指粗细的荆条,一鞭接一鞭的打着。
高盛思一声不吭的受了,高晖抽得累了,便也跪在祖宗面前,开始抽自己。
高昌允见此,赶紧同高盛思伸手去阻拦,高老爷子也慌了,却是没动身形,只是拄着拐杖在一旁站着,泪水哗啦啦的流。
要说高家痴情,算得上是遗传,高老爷子年轻时家中为他寻了一门亲事,新婚妻子进门后,两人一见如故,又都是性情温和之人,成亲后生活过得是蜜里调油,十里八乡的无人不羡慕。后来有了高晖,两人情感更是深厚,整日形影不离,高晖长大后,生得温润如玉,待人处事都是极好的脾气,要说这也是祸事,那是风华正茂的胡四娘是县城中出名的才女,家中父亲是私塾先生,高老爷子觉得胡氏定然是最配得上高晖的,私底下询问他的意见,然而他却伸直了脖子不点头。
胡四娘也不晓得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心想高晖究竟是个什么模子,竟然看不上她,于是抓了高晖给她家送灯笼时,与丫头偷换了衣衫,前去同高晖见了一面。
高晖彼时不晓得她就是真正的胡四娘,只以为是个丫头,心中感叹这个丫头长得俊俏,但他素来是个极守礼教的,也只是在心底赞叹,并未作出出格的举动来。
谁知道胡四娘下阶梯时一脚踩空,跌进了他的怀中,高晖当时虽然没同胡四娘眉来眼去,但回家的路上心中却噗噗狂跳。
尔后他便尤其地盼着给胡家送灯笼,巧得是胡家第二日便又来订购灯笼了,依旧是胡四娘来核对灯笼,但她带走灯笼时,往他手心中塞了一封简短地情诗。
高晖虽然勤恳努力,却不是个读书的料,胡四娘那首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诗,但他没见过比胡四娘更会作诗的丫头,就算是见过了,人家也矜持有礼,比不得胡四娘大胆狐媚;一来二去,两人便暗地里来往了,因觉得胡家家教森严,断不会叫胡家小姐来做核对灯笼的活计,高晖一直也没怀疑。
后来两人珠胎暗结,高晖便要登门提亲,高家两老虽然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却拗不过高晖的执着,只盼着那丫头进门来,勤劳和善,便也勉强了。
但高家两老备了礼品拜访胡家时,却被胡老夫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赶了出来,高晖觉得奇怪,便偷偷的走了一趟,胡四娘一见了他,便哭得不成样子,只说他父母一进门来,就侮辱了胡夫子,也侮辱了小姐,说她们没教导好下人,让下人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哭诉了好一番,方才说道“高郎,你我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不要再来往了,老爷已经打算将我嫁给一个乡绅做小妾,我们……好聚好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