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撞木桌, 发出铛的一声, 在这寂静中尤其的清晰,金绍堂俊脸隐没在阴影里, 半晌道:“那,要是求而不得呢?”
陈晈提起酒壶往他按在桌子上的空酒杯里注入酒水:“这世界上哪里有求而不得的事?只是不敢罢了;不敢,才是懦夫!”
金绍堂绷紧了脸, 等待着肚腹中的酒刺激得肠胃热辣辣的劲头缓过去,道:“看来, 我们聊女人也聊不到一起。”
陈晈笑了, 道:“什么聊不到一起,我又没有强迫你非的和我统一观点,你那对象, 我曾远远的看过一眼,长得倒是水灵,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
金绍堂轻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眼尾已经晕上了红晕——他此时只觉得心中的许多话,就像是被一把钩子牢牢勾住往外拉似得, 他控制不住自己:“你又看过?”
恍然想起上次礼大学士生辰, 朝中许多大臣们都去了, 陈晈和他也去了, 不过他并不记得她,礼大学士倒是设了法让他隔着梅林远远地望了一眼, 但也是浅浅的一撇, 何况他当时并无兴趣, 只是敷衍的转了个头而已,哪里记得清礼小姐的长相?
“我婚事是我父亲定下的!”自发地拿了酒满上杯子,倒酒的动作皆是一派风流,文雅又养眼得紧:“你喜欢?”
陈晈确定他已经醉了,否则不会轻易说出这样不严谨的话来。
“我从不抢兄弟媳妇,不过听起来你倒是不喜欢!难道你喜欢那种泼辣的?”
“你管我!”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讽刺道:“村子里时你就抢了高昌允心尖上的人,后来又夺他的伶人,为这事和你俩还闹瓣了,最后是你姐夫逼着你把那丫头卖了,你何必标榜自己行为端正?”
“……”陈晈眉毛一扬,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酒水都从杯子中跳出来洒在桌子上:“谁嚼的舌根子,我是那种人么?”
“你如今这个年纪,连个通房都没有,谁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这话原也不是我讲的,你差人随便去打听打听,皇城中传得比这个更厉害,讲你不喜良家妇女、名门千金,却喜好挑别人的女人下手!细想来也是有理有据,我是晓得陈晈胜身边的丫头。”他顿了一下,眯起眼睛,很努力的回忆:“那时她还只是个丫头,没成了陈晈胜的女人,你不都下手了?可怜那姑娘怀着你的孩子,被赶出了陈家,孩子怕也是保不住了,你倒是狠心。”末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擦擦嘴,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陈晈:“你的品位够独特的啊,除了都是有主这一点,这三个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段品行,统统都是不一样的。”
此等抛妻弃子的形迹……
陈晈老实地辩解道:“都是无稽之谈,我没有女人,他们便捕风捉影,将我传成这样,难道我要留恋花草,同那些有名之士一样,养几个名角,花魁的,才是同我这状元的身份相和?这是个什么道理?”
金绍堂把空酒壶递给小厮,喊他重新去装一壶来:“非也,只是风流才子多春思,风流、才子、思春向来都是联系在一起,你既然占了才子的名头,另外两个属性休想轻易地撇得干净,更何况,你也并非真如你口中的洁身自好,我还晓得你对你嫂子,叫杜什么的,好像有些说不清楚……,对了,翠奴和玉奴……”
草……陈晈额头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特么她都不晓得她竟然如此渣,这谁传的?他奶奶的!
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特么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金绍堂哼了一声:“我找人查的,怎么,你不高兴……”
陈晈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换你你高兴试试!”
金绍堂不屑地飘了她一眼,一点都不害怕:“我倒是觉得也许你对别人的女人也没太大兴趣,我看你喜欢男人罢?”
陈晈急了:“这不废话,我不喜欢男人我还喜欢女人不是?”
晃荡一声金绍堂手里的酒杯滚落在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晈。
陈晈反应过来,呸了一声,松开他道:“换话题换话题!别老说这个。”
金绍堂沉默了半晌,道:“那你觉得吉公公……”
陈晈一口酒水喷他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抹了一回脸,掀起眼皮子幽幽地望着陈晈,等着她回话。
陈晈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抬起右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地道:“我喜欢嘛样的,不代表我没有要求,我看着吉祥就倒胃口。”
神秘一笑,凑近金绍棠邪气地笑道:“我给你讲,我就喜欢干净的,白嫩的,说句话能冻死人的;个子要高!身上不能没有肉,跟你一样瘦得跟竹竿似得,那可不行!”话罢还认真的扫了他一眼。
金绍棠觉得受到了侮辱,刷地站起来,说道:“我怎么了,瘦又怎么了,我也很白……”
“没说你不白,可你丑啊!”
“……”金绍棠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说过他丑:“陈晈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陈晈认真的点点头:“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金绍棠气得掼倒了桌子上的酒壶:“你有本事就别来找我喝酒。”
陈晈突然反应过来,道:“我看上你才有问题罢!”
金绍棠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收了咆哮,讪讪地坐回了位置,重新喊了小厮上了壶酒,掩盖住脸上的尴尬道:“都是你,是你把我绕进去的。”
陈晈今晚不太想和醉鬼吵架:“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金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
突然想起来:“诶你还没说你喜欢嘛样的!”
金绍棠拿起了筷子,像是置气似得,狠狠地插进肉夹馍里:“我没什么喜欢的,能给我生孩子就成。”
“那猪也会下崽啊……”
……
两人喝到夜半三更,金绍棠已醉得不省人事,摊桌子上软成一堆烂泥,口里嚷嚷着话,死活抱着酒壶不撒手,陈晈任由他肚子撒了会儿疯,在一旁淡然地吃完了最后一口冷掉的烤肉,方才喊了小厮去雇了顶轿子,奈何实在是太晚了,又逢了节气,不好找人,她便差店里的活计去金府找人,等金敏匆匆忙忙赶来,陈晈方才结完账。
金敏同她拜别,脸色不太好看——他家公子从来没有喝得这样醉,还胡言乱语。这都是叫陈晈带坏了。
大街上依旧热闹着,寒夜中挂着几片厚重的云朵,盖住了月亮的光华,几点疏星勉强露出自己的形迹来,陈晈搓搓手,此时才后悔把斗篷给了金绍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