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黄立极已经多次听过了崇祯对于土地兼并同流民日益增多问题的看法,因此他对于崇祯对于在这个时候正式提出土地改革的想法,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只是作为一名士大夫,黄立极依然对于推动土地改革存有疑虑,他依然还是心存侥幸的向崇祯说道:“陛下想要推动土地变革来解决我大明百姓的温饱问题,固然是一个法子。只不过,臣担忧陛下一旦对外透露出这个意思,会不会立刻招到天下士绅地主的反对?
当日张江陵不过是想要对天下田亩清丈,就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了。彼时的大明既无外敌也无内忧,所以张江陵的新政还能勉强推动下去。
但是今日我大明不但外有后金这样的敌人,内部还有奢安这样的叛逆,再加上各地的灾民和流民四起,正可谓是大明的危难之际。臣担忧一旦陛下推出这个土地改革的计划,就连原本维持地方的士绅地主也要乱起来了,到时恐怕朝廷之政就连都门都难以出去了。
臣以为,陛下想要推出的土地改革计划是不是再缓一缓,待到奢安之乱平息,后金与我平息干戈,各地风调雨顺上几年,让我大明稍稍恢复一些元气,再议一议这土地改革的推行为好?”
朱由检却摇了摇头说道:“奢安之乱已经差不多要平息了,现在我大明要面对的外患,无非是指后金的入侵,建奴侵占辽东建国定基,看上去颇有兴盛之势。
不过在朕看来,他们这种兴盛不过是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并没有什么牢固的根基。后金从立国开始,就必须通过不断的从四周虏掠人口和物资,以供养女真一族,充实后金的人口,才能让后金这个国家勉强运转下去。
如果建奴一旦失去了进取之心,后金国底层的百姓无法通过新虏掠的人口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后金国又无法依靠本国人口的生产来满足上下的需求,这个国家的崩溃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因此,不管后金国的上层权贵们是不是想要同我大明议和,后金国中下层的百姓都会逼迫上层人士对我大明开战,要么通过战争减少无法负担的人口,要么通过战争劫掠到足够的物资以给养本国人口。
所以,期待后金军被我们挫败了一次,就会同我们握手言和,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奢望而已。我们这一次挫败他们,不过是让他们知道,到大明抢劫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已。他们也许会虚以委蛇的同我们和平上一段时间,只要他们觉得再次做好了战争的准备,那么就一定会再次侵犯我大明。
而我大明的内忧,还是各地日益增加的流民,这些流民一部分来自于失去土地的无地农民,更大的一部分则是因为灾害,而不得不离开家乡逃难的灾民。
如果接下去几年我大明真的风调雨顺,那么先生的想法倒也不算错误,只要各地的灾民数量减少了,流民的数量自然也就会减少。而流民的数量减少了,各地的流民**和各种社会犯罪的事件就都会得到控制,社会上也就稳定下来了。
不过将大明的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天意上,先生以为这真的好么?朕以为,与其祈祷上苍保佑,倒不如尽人事以待天命。朕以为,人必自助而后有天助之。”
黄立极沉默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陛下携崔氏女回京,莫不是想要启用崔呈秀主持土地改革一事?”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黄立极一眼,才不慌不忙的回道:“先生说的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黄立极皱了皱眉头说道:“陛下,崔呈秀昔日掌权之时,一向恃权纳贿,贪婪无度。且其人心胸狭小,同冯铨、吴淳夫等人之间也时常互相弹劾,且公然在朝中结党争权。
陛下用此人推行土地改革之策,恐怕不仅见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因为其人而平添不少阻力。
更何况,崔呈秀为魏忠贤的左膀右臂,他若是被陛下重新起用,敢问陛下可是打算让魏忠贤东山再起么?东林党人恐怕会借攻击崔呈秀的机会,抹黑土地改革之策,到时岂不是弄巧成拙?”
朱由检却摇着头说道:“朕想的倒是和先生不同,自从内阁改制之后,先生所推行的各项改革似乎也陷入到了阻碍不前的地步。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那些反对改革的地方官僚同地方士绅联合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能阻止内阁颁发改革法令,但却可以在地方上搪塞拖延内阁法令的实施,让内阁的改革法令在地方上变成一纸空文。
内阁推行改革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我们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推出几条改革法令,就可以坐着等待这些法令畅通无阻的实施下去了。
就目前来看,对比起推出新的改革法令,我以为如何落实这些法令在地方上的实施,并对法令实施效果进行及时反馈,才是我们目前最应当关注的。”
“陛下的意思是?”黄立极有些疑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