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布庄的后院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不过庭院内并没有什么树木假山,而是一片碾的极为平整的沙土场地。
场地的一侧放置着十多个大缸,这片场地在夏天是用来煮布染色晾晒的场所,现在除了被堆积在一侧的积雪,场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在庭院的北面是一排主屋,往日冷清的主屋大厅内,今天却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在京城经营南方布匹的各家商号的掌柜、东家。
这些昔日掌控着京城布匹生意的商人们,今日看起来却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在大厅正中的方桌上放着几匹白布,飞云布庄的包掌柜正指着桌上的布匹,为厅内的各位布商讲解着。
“…现在京城内卖的最好的,就是京城内府名下棉纺织工坊出产的这种白布,京城不少布行现在都喜欢购买这种布回去,然后自己染色后出售,而不再购买我们手上的南方标布。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从南方各地转运来的布匹,宽度大多在1尺和2尺之间,长度从16尺到32尺不等。
以往日销售最好的松江产标布为例,幅宽1尺8,长20尺,整匹布的重量大约在30两左右,未染色之前市场售价约为0.45元。
而现在市场上卖的最好的,却是这种京城新标布,虽然它每匹比松江标布贵一倍,达到了0.9元。
但是这种新标布幅宽达到了2尺5,长为35尺,每匹重量更是达到了70两。
松江标布每匹约可做一件中等身材人士穿着的衣服,但是这种新标布就能做上两件有余,而且更为适合北方人的身材。
由于新标布不用拼接,裁剪出来的衣服不仅更节省布料,还更为齐整美观,染色之后甚为京城百姓喜爱。”
包掌柜在诉说时,几位刚刚赶到京城不久的布商,都起身上前挤到桌前好生端详了新标布,还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布匹,比较了下桌上几匹布的质地。
待到这几名商人摇着头返回座位后,坐在上首的黄仁范便起身对着四方拱手为礼后说道:“这新标布是年初时出来的,当时出现在市面上的时候,布匹规格不一,经纬还很粗陋。
那个时候,新标布的价格都是卖给京畿的乡下人,或是直接用于军中将士制作的袍服上,除了价格低廉,布幅较宽外,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
我们这些贩卖南方布匹的商号,都以为过上一段时间,这种新标布就会从市场上消失了。
毕竟北方人织布的技艺实在是无法同我们南方相比,特别是南方的松江布价廉物美,其他各处的布匹实在是难以匹敌。更别提,从来没听说过的京城布匹了。
但是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市面上的标布质量就会好上一些,价格也提高一些。
过了六月,京城纺织工坊制定了新标布的标准,把原来宽幅不一的布匹规格统一了起来。进入八月后,新标布经纬线排列之紧密,质地之精美,也就稍逊松江布一筹了。
从那时开始,京城中各家商号贩运来的南方布就卖不大动了。进入了11月后,情况就变的更为糟糕了。这京城百姓已经开始拿新标布当做标准,衡量各家布匹的定价了。
就连松江标布,不是一些做工出色的,都少人问津。我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才让包掌柜联络各家布庄在京的同仁,一起商议个对策出来。”
刚刚上前来观看过布匹质量的一位商人颇为疑惑的说道:“我看这京城新标布,同我们松江出的标布质量还是略差一筹的,为什么京城百姓会热衷于新标布,而对松江布不屑一顾呢?莫不是各位此前把松江标布的价格定的过高了?”
对于这位从松江特意赶来的大布商,黄仁范也不敢怠慢,赶紧对挤到一边去的包掌柜吩咐道:“包掌柜,你来替佐伯兄解释下缘由。”
包掌柜不慌不忙的走回场内,对着这位商人拱手后说道:“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在研究此事,倒也瞧出了一点眉目。
这京城新标布其实不仅仅是受普通百姓的喜爱,而且还很受各染布坊的欢迎。不仅仅是因为它布幅较宽,质量不错,还在于它能够保证品质。”
“保证品质?”几个精明的布商都有些惊讶的叫出了声,其他一干商人则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懵懂模样。
包掌柜很是认真的说道:“是的,我南方织艺优于北方的确是不错,但即便是其中品质最好的松江标布,也是上中下之分的。
即便是同为上品的松江标布,其棉纱的粗细、经纬的密度也是有些许差异的。而这些差异便决定了,染色时可能出现让人观察得到的色差。
我们飞云布庄本就有自染的业务,根据这些年来的染布经验。我们发现,要想保证布匹染色的齐整,除了颜料的调配、蒸煮、晾晒布匹的时间要尽量一致外,布匹的品质越是相近,染色的效果就越是一致。
我们曾经实验过,京城新标布分成三批进行染色,只要染色工序上不出问题,基本上色差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