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拿从朱友荣那里拿回来的文章,叫着名字和这些监生一个个见面。
朱由检翻到的第一篇文章是一位叫严士奇的监生所写,他略略读一遍后,就笑着对站出来的40多岁的老监生说道:“严监生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很有感情。这持家的确是要精打细算,节流二字你可谓得到个中三味了。”
严士奇抖抖索索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他一向讷于言辞,才学也是垫底之辈。他父亲当初开典当铺赚了些本钱,想着要培养个读书人出来,就供起了十四岁的大儿子念书了。
在典当铺中被账房先生称为算账天才的严士奇,开蒙读书之后,却成了一位时运不济的老童生,直到27岁才勉强点中了秀才,不过他父亲典当铺却开的越来越好了。
由秀才到举人这一步,严士奇五年没有寸进。他父亲想着已经花下了这么多本钱,这严士奇要是还是当不了官,岂不是要血本无归。于是左思右想之下,狠了狠心,花了一大笔钱走通了门路,把严士奇送进了北京国子监,指望他能捞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不过严士奇进监没多久,他父亲新娶的继室就生下了一子。这严士奇的幼弟聪明可爱,三岁就能识字,看起来颇有点读书种子的样子。相比起花了一大笔钱财,却依然毫无指望的大儿子,他这老父亲自然也就把疼爱转移到了幼子身上。
如此一来家中供应给严士奇的钱粮,不免就慢慢减少了下去。这严士奇小时跟随父亲经营过典当行,深知赚钱不易,本就是一个节俭的人物。到了这一步,倒是更进一步,成了国子监内远近闻名的吝啬鬼了。
国子监中既无才学,又无银两。这严士奇也只能在修道、诚心两堂来回转悠了,而他吝啬之名监内闻名,连朋友都绝迹了。就连严士奇自己也知道,他这辈子想要出仕是无望了。
但严士奇也知道,他在这京城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一个监生。就算老父亲再不待见自己,好歹也要给些银子供着。要是他熬不下去回了家,别说早就把他当成眼中钉的二娘不待见他,就是已经进学的幼弟也要借此嘲笑他了。
与其回去之后,被打发到外地做个账房管事,严士奇宁可在国子监苦熬。
原本以为再没有出头之日的严士奇,未料到今日皇帝巡视国子监,会出一个这么奇怪的题目。
严士奇思考了半天,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爱好写成了文章。他的爱好就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中节约用度,比如晚上看书只用一根灯草的油灯之类的。
但是没想到,他自认不会被皇帝看入眼的文章,居然出现了意外。当严士奇站在皇帝面前时,两只脚像踩在棉花堆里一样,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看着严士奇结结巴巴的样子,朱由检不由微笑着从御座上站起来,他走下了高台站到了严监生面前。
看似40多岁的严监生,因为常年的卑躬屈膝,看起来身高似乎并没有比崇祯高多少。
但是当朱由检站到严监生的面前时,却发觉这位严监生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严监生说道:“别着急,慢慢说,放轻松一些。”
朱由检之所以看中了严监生的文章,不在于他写的如何在生活用度上的节俭,而是在于他在文章最后,对于国子监一些浪费情况的吐槽。
国子监的费用属于朝廷划拨,国子监内的仆役也好,各种物资用度也好,都是朝廷负担的。
虽然国子监内的官吏和仆役薪水低廉,但是国子监作为国家最高学府,各项物资供给都是不缺乏,甚至是大大超出的。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国子监的官员和仆役正是靠着倒卖这些多余的纸张、笔墨等物资填补家用。而严监生正是看到了这点,对于这种浪费实在是过于心疼,一时之间不由发了点牢骚。
在朱由检的鼓励之下,严士奇终于稳定了心神,慢慢的把自己写文章想的东西解释了一遍。
朱由检听完之后,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会,就对着严士奇询问道:“如果朕让严监生你来管理这国子监的用度,你觉得,自己胜任吗?”
严监生顿时结结巴巴的回答道:“臣一定竭尽所能,完成陛下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