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澜轻拍裤袋:“民警同志,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的钱包丢了,现在想起来,原来我放在裤袋里,打扰了,真是抱歉。”她退出,她的仓皇和刚才红裙子女人一样。
李明澜落荒而逃,但她比六年前更加谨慎,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她要等一等孟泽。
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宜回哥哥家,但她无处可去,既然孟泽不在家,那她就去他家。
她之前退还的钥匙,她又取了回来,她开门进去,看到玄关挂着的小灯笼发饰。
鞋柜里还有她的拖鞋,沙发上放着她的衣服。
她明明离开了这么久,这里仍留有她的生活痕迹,她自我安慰,孟泽还是惦记她的。
李明澜独自在玄关的墙边靠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只是借月光观察。
当月亮隐入乌云,四周漆黑。
她开灯。
玄关处的小灯笼,沙发上的衣服,并非幻觉。
餐椅上挂着另一件裙子,巧了,李明澜也在余明熙收拾的衣服里见到过类似的裙子,甚至颜色仍然一模一样。
她回忆余明熙那天的话,突然想,这些衣服会不会就是余明熙的?怀疑一旦在内心生起,就如雨后春笋,落地生根、,发芽茁壮。
床底曾经收纳她的小物件的箱子,仍放在床底。
李明澜蹲下,拉出箱子。
箱子里有一件睡衣。
李明澜揪起睡衣的吊带。
两边带子长短不一,一边系了一个结。
她没有好记性,偏偏对衣服印象比较深刻,她曾在六年前见过这件睡衣。
她坐到床边,拨打余明熙的号码。
余明熙没有接。
李明澜望着孟泽的枕头,低身细看。
枕巾和床单似乎都洗过,干干净净。
她又去沙发,一遍一遍拨打余明熙的号码,俯身在沙发缝里扒着。
一条长长的卷发,派出所里那个红裙子女人就是烫了长长的卷发,似乎染的是棕黄?
这根缠在李明澜手指的头发也泛着淡淡的棕色。
李明澜最讨厌做数学题,她头脑不灵活,逻辑思维很差。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余明熙的浅笑:“明澜,什么事?见你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刚刚在和未来婆婆讨论婚纱的事。”
“熙姐,打扰你了,抱歉。”李明澜的声音低,“你之前收拾的衣服,有没有转卖的?”
“有啊,很多衣服我只穿了一两次,扔了实在可惜,就放到二手市场了。”余明熙察觉不对劲,“突然问起这个。”
“熙姐,我今天遇到一个女人,她穿的好像是你的那条红裙子。”李明澜停顿,“她叫杜诺。”
“杜诺啊。”衣服是余明熙亲自寄出去的,她记得收件人的名字,“她买了几件裙子,我记得我其中有一条,断了吊带的睡衣也是被她挑中的。”
李明澜觉得,她从来没有这么聪明过,她宁愿自己不这么聪明。
怎么就猜对了呢?
李明澜轻轻关门,用钥匙转锁头时,她的指尖有点颤抖。
她在楼梯上遇到隔壁的老婆婆。
老人家的腿脚比她这个年轻人更轻快。
擦肩而过时,李明澜突然问:“老婆婆,他还是深夜才回来吗?”
“是啊。”老婆婆上一级台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小伙子的社交圈子比之前大。”
李明澜没有问,他的社交圈子是来了女的,还是男的。
孟泽过几天就能出来吧?□□通常不涉及刑事拘留……
高三之后的分别太仓促,这一次,她就和他说个明白,别再等到重逢的时候弥补分手纪念。
*
第二天,李明澜和哥哥一家去探望父母。
吃完午饭,她联系孟泽。
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她抱起儿子,教他玩魔方。
小李深托着腮,坐在茶几边,他的长睫毛扇了几下:“姑姑,我听懂了。”
“真的呀?”她把魔方递给儿子,“深仔,你来玩。”
小李深数着魔方的块数。
趁着这个空当,李明澜又拨打孟泽的号码,听到的还是机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当她再回客厅,就见小李深高举着魔方,对着李母说:“奶奶,我会玩魔方了。”
李母抱起小李深,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深仔真是聪明啊。”
李明澜想,李家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小李深的智商遗传自她。
她这么大的人都玩不来魔方。
她又想到,孟泽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置于困境,事情或许有转机?
李明澜坐在家人中,有些心不在焉。
于骊泡了茶,正要端着茶盘给公公和丈夫送过去。
却被小李深拽住裙子:“妈妈,我要睡觉觉。”
小李深有午休的习惯,而他睡觉只让他的“妈妈”陪伴。
李明澜见儿子揉着眼睛,站起来:“我去端茶吧。”
于骊抱起小李深:“我哄哄他睡觉。”
李明澜捏一下儿子的脸,冲着于骊笑:“实不相瞒,阿嫂,我当年还想着,我高考考不上的话,就出去当服务员,专门干端茶的活。”
父亲和哥哥正在棋盘上决战。
李明澜刚到门口,听见哥哥说:“爸,手下留情啊。”
李父:“旭彬,最近我公司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你先垫一下你妹妹新一年的学费,我给你打借条。”
“爸,我们之间就不用借条了。”
“父子间明算账。”
“明澜也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半路辍学。”
“她是孩子心性。”李父笑起来,“她心里是不是怨我把她送到国外去了?”
李明澜眉眼一弯,她哪里会怪父母呢,明明是她这个当女儿的闯了祸。
李旭彬温和地说:“明澜不笨,她知道你为了她好,再说了,明澜在外历练几年,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李明澜低头,再抬起,面上有了笑,她敲敲门:“爸,哥,阿嫂泡了茶。”
李父和李旭彬非常有默契,终止关于学费的话题。
李父把茶当酒喝,一口干了,狠狠在棋盘落下黑子:“旭彬,骄兵必败。”
李明澜笑:“哥,你又输了。”
李旭彬浅尝一口茶:“姜还是老的辣。”
*
晚上,李明澜再一次拨打孟泽的号码。
她以为又要听见机械音。
但是电话通了。
那一刻,她心脏犹如被捏紧,疼了一下。
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喂。”
却不是孟泽,李明澜冷着调子:“你是谁?”
对方愣了愣:“我姓谢,孟泽大兄弟,礼貌喊我一声谢大哥。”
“孟泽呢?”
“他不方便接电话。”谢大哥说,“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李明澜让自己平静:“他在哪?”
谢大哥叹气:“他一时半会都没法接电话。”
“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他谈谈。”
“这个吧……我也不知道。”谢大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小姑娘,你能等,就等等他,你如果不能等,就别等了,我听大兄弟说,你是个漂亮姑娘,还有阔少爷追求者,人啊,为情所困是大忌,海阔天空任你飞。”
“孟泽不能亲口和我说吗?”
“他要能对你说,我站在这里干嘛?小姑娘,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个传话人。”谢大哥的叹息飘在风里,又从远方传送至她耳中,“大兄弟是让你……别等了。”
李明澜的心脏被捏紧,越来越紧,最后也感觉不到疼,她深呼一口气,突然笑了:“谢大哥,你转告孟泽,我才不会等他。”
她过去几年的成长都是自欺欺人,她沉迷情情爱爱,对着孟泽就胆怯,她害怕听到自己不乐意见到的真相,她掩耳盗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一直没有真正长大。
父母兄长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她不会让自己再在孟泽身上荒废光阴。
她发誓,李明澜要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