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她的意思?”
王南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代理书:“请过目。”
孟泽却推开:“让她亲自来和我谈。”
“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南岳倾身向前,低声说,“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采取激进的措施。”
孟泽等着王律师的下文。
王南岳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到桌上:“你的父亲, 管理一个项目时, 和客户达成灰色协议,批准一个低于行业标准的原材料进场。”
王南岳调查孟泽,同时调查他的父母,得知孟父最近待在北方,王南岳飞了一趟过去。
收获甚丰。
孟父惹上桃花债,他的枕边人手握把柄,扬言报复他。
王南岳撞见那一幕,和那女人搭讪,一拍即合。
孟泽拆开档案袋,快速浏览:“你威胁我?”
“我们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必要的时候,会采取一切手段。”王南岳站起来,“年轻人,好好想一想,只要你主动退学,承诺和她永不相见,我保证,永远封存你父亲的秘密,否则,一旦启动法律程序,你父亲将面临牢狱之灾。”
*
孟泽喝光了这一杯咖啡。
这个咖啡厅的出品,比以前更苦涩,难怪,生意冷清了。
孟泽给孟父打了一个电话。
孟父惊讶,儿子还是上次因为那个名叫刁坤的同学,才联系他,孟父问:“孟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爸,很久不联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孟父用着儿子惯常的口吻,回答,“我要在北方待到八月,你也是八月底去学校报道吧?我送你过去。”
孟泽只一个字:“嗯。”
孟父极少在家里说起工作来往,孟泽不能当面拆穿孟父的过错,他想起龙正初。
龙正初接到电话,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重色轻友,窝在美人乡,把我给忘了。”
孟泽问:“你上次说,有个女人到我家拍门。”
“对。”
“之后还有见到吗?”
“有,怎么没有。”
“我爸怎么处理的?”
“你爸没在这边,女人闹了一两次,我从阳台上看见你爸拖个行李箱,拦车走了,后来没见过他。”龙正初收起玩笑,“女人好像不知道你爸离开了,她隔三差五就来,说话贼大声,她哪天砸了你家的门都不奇怪。”
“她说什么?”
“听她的口气……”既然孟泽打电话来问,此事不简单,龙正初也不卖关子,“我猜,你爸有什么小尾巴,被她踩中了。”
孟泽没说话。
龙正初又问:“有麻烦吗?”
“没事,先这样吧。”孟泽挂上电话。
他到阳台上去吐烟。
孟家的全家福,早被他卸下来,放进储物箱了,孟家已成回忆。
王南岳是律师,讲法律,讲证据,他是赢家,他说他是李明澜的律师。
孟泽明白,王南岳是李家请来的,他代表的是李家的立场,是李家不要孩子,是李家让他退学。
孟泽曾经想要放弃学业,养一个家,前提是李明澜在他身边,他们的孩子也在。
孩子没了,李明澜也消失了,假设不成立,一切回归现实。
孟泽脸沉在弥漫的白烟里, 低下去, 很久没有抬起。
她闹脾气,说不理就不理的。
李明澜从来都是狠心的人。
*
王南岳接到孟泽的回复,丝毫不惊讶。
孟泽说:“我退学,但我要见她。”
王南岳笑:“我的当事人不愿意见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里,藏着愤怒,藏着苦涩。
王南岳手持的那一份代理书,是李旭彬签上去的。
孟泽没有看,不知道上面的签名并非李明澜的笔迹。
李明澜不肯说孩子他爹是谁。
是李父强硬地说:“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是谁,你要和他做个了断,你别去见,我让你哥去跟他说最后一句话。”
李明澜想了想,才开口:“跟他说,孩子打掉了,从此各不相干。”
她不想报复,因为她还惦记着这人。
想到这,王南岳如何不怒不苦?
“孟泽答应退学,他以后都不会见明澜了。”王南岳猜到孟泽会答应,哪个儿子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入狱?
李旭彬出了口气:“辛苦了,南岳。”
李家不再提及这事。
李明澜去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养胎。
李旭彬说是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但终究有怨,他对妹妹没有好脸色。
于骊劝说:“明澜现在是特殊时期,我陪她去做了产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但当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你别紧绷个脸了,万一明澜得了产前产后抑郁?难道你心里好受?”
“她知道什么是爱情?稀里糊涂就把自己赔了进去。”李旭彬说,“比起生气,我更替她难过。”
于骊:“顺其自然吧。”
李旭彬:“爸说,等她生完孩子,就送她去国外,免得她招来非议,以后我们就把明澜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于骊点点头,抱住丈夫:“换个角度想,可能是上天弥补我们没有孩子的遗憾吧。”
李旭彬搂住妻子:“哎,一笔糊涂账了。”
过了几天,李明澜打电话来问:“哥,你们不会去教训他吧?”
李旭彬淡然回答:“我们又不是□□,能怎么教训?”
“各自为路,哥,希望你们能释怀。”当事人这样说。
李旭彬一个旁观者要气得爆炸了:“你别想东想西,照顾好自己,爸给你请了一位有经验的保姆,遇到什么不懂的,你听听她的说法,我有空就过去看你,不过,爸妈的心情你也知道,他们还在气头上。”
“哥,你劝一劝爸妈,生气不要紧,不要气坏身体。”
“你倒是很通透啊。”李旭彬咬牙切齿。
“也许这就是天意,不久的将来,我的孩子,也是哥哥和阿嫂的孩子。”不用担心自己要舍弃孩子,不用担心孩子得不到父爱,值得高兴。
李明澜天天到公园里转悠,将一草一木描述给孩子听。
她自己编故事, 讲童话, 不讲悲惨世界,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给孩子唱儿歌。
大房子里,只有她和保姆。
她在房间里放声高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
保姆纳闷:“这产前抑郁的小姑娘还挺爱笑的。”
李明澜不看任何不良新闻,她笑哈哈的,哪怕孕吐折腾得厉害,她不埋怨,生怕自己那点点难受被孩子听去,以为她不喜欢他。
她要给孩子最伟大的母爱。
她抚着大肚子。
关于父亲,她只说过一句:“你爹,他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他什么都好,只是不喜欢她。
李明澜想过,孟泽性格古怪,某些方面还有变/态基因,再加上她自己不是安定的性子,这孩子继承两个人的基因,不大安全。
她告诉哥哥:“当爹的吧,骨子里比我还叛逆。”
李旭彬沉着眼:“怎么?是要生下一个混世魔王?”
李明澜:“我就是给哥提个醒。”
李旭彬:“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孩子教育成一个有正义、有道德的国家栋梁。”
国家栋梁?“听上去可不像我和那谁的孩子。”
“他是我李旭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走上歪路的。”
李明澜抱起孩子:“哥,我给他起了名字,叫李深。”
“嗯。”李旭彬说,“深明大义,深得人心。”
李明澜哪里想的是这些,她觉得这一个字概括了孟泽的性格。
她祝他,勇往直前,前路辉煌。
她为自己的青春年少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