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孟泽打过来的,她高兴地接起来:“孟泽……”
还没说几个字,又关机了。
李明澜不死心,不过无论怎么按,都无法再开机,她到旁边小店问,有没有诺基亚的充电线。
老板娘摇摇头。
算了,上去问周璞玉借个手机,再给孟泽发消息吧。
正想着,她听到喊声,手上一滑,手机掉到地上,摔得太猛,外壳破开了,电池弹跳出来。
她暗叫糟糕。
她一时半会只能捡个主机壳,回头去看,立即被孟泽抱了个紧。
她靠在他的肩,见到旁边小店的老板娘投来异样的目光。
为了不让老板娘以为孟泽是个登徒子,李明澜抱住他的腰。
孟泽难得在公共场合这般热烈,她也狠狠拥抱,把他的力气还给他。
没想到孟泽说起的第一句话却是刁坤。
*
半个小时前。
警察局。
班主任向警察鞠躬:“谢谢了,警察同志。”
她冲里面喊:“刁坤,走了。”
刁坤面色泛白,怕是很久都缓不过来,他走下台阶,脚尖抵在台阶边缘,蹭一下,滑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班主任立即扶住:“刁坤,抬起你的眼睛!”
他听话,抬起来,一夜未睡的眼珠子布满红血丝,因为情绪泛起红,眼白鲜红得渗人。
“没事了。”班主任扶住刁坤的肩膀。
刁坤还是无话。
他哪里知道,舆论这么可怕,因为他和蜥蜴合伙了一次,于是,所有和蜥蜴有关的案件,都与他有关了。
蜥蜴未成年,他却满了十八岁。
他是一个靶子,讨不到公道的家长,联合起来对付他。
昨天,刁坤牵扯进蜥蜴在去年犯下的校园霸凌的事中。
刁坤可冤枉了,他去年都不认识蜥蜴。
昨天夜里,刁坤坐在警察局的凉板凳,觉得自己这条命跟着凉了。
父母因为哥哥的事,吵过一轮,对这些麻木了,懒得再管。
他也没料到,班主任会过来。
他已经毕业了,他不再是岩巍中学的学生,他更加没脸当班主任的学生。
班主任还是来领了他走。
“刁坤,警察叔叔调查清楚了,你是被冤枉的。”
刁坤低着头。
班主任呵斥:“抬头,挺胸!”
刁坤不得不仰头,大晴天,万物闪耀,也照出他的脏污如泥。
班主任走出警察局,回头问:“刁坤,你只知道以暴制暴,但你忘了天外有天,法网无边,你认错了吗?”
他还是望着刺目的太阳:“是。”
“错了要认,认了要改,刁坤,我今天能领你,以后却不会,九月份,岩巍中学有崭新的高三七班,我是他们的班主任,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刁坤的头又低下去:“我知错了。”
“好自为之。”班主任说,“对了,今天中午,同学们有聚会,你要是想去,还能赶得上时间。”
刁坤站定了:“老师,上次的事,我当时向林菀道歉,不是真心,我写悔过书也不是真心的,但是,我这次再向她道歉。”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向外走。
刁坤先是打了林菀的电话。
林菀在外旅游,听到他的道歉,笑了:“刁坤,你最好是真的认错了。”
“真的。”他做了一件坏事,后来,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如果不悔改,就是奔着哥哥而去,哥哥犯事,逃去了外地躲难,现实的巴掌彻底把刁坤扇醒。
“林菀,我对不起你。”
刁坤对不起的, 还有李明澜, 他打电话过去,却是一个男人接的。
他没有认出那是谁,后来知道了,那是孟泽。
他对不起李明澜,却不觉得自己愧对孟泽,孟泽比他可怕多了。
他想挫挫孟泽的锐气,但望着班主任的背影,刁坤没说什么了。
同学聚会?或许问问周璞玉,能联系上李明澜呢。
刁坤又把短信发给了周璞玉。
*
不说刁坤,李明澜要狠狠向孟泽投诉那个龙正初。
孟泽轻轻吐了一口气,龙正初有几天没有联系他,他以为龙正初不会再来烦人。
事实上,今天龙正初打这么多电话,的确没说什么正事,他就是这么无聊的人,和李明澜结合起来,强强联合,荒诞不经。
李明澜窝在孟泽的怀里,她学着他,拍拍他的背,触及到他的湿汗:“孟泽,你这么热啊?出了好多汗。”
只有孟泽知道,在车上他冒的是冷汗,他不停想着,刁坤哥哥的身边还有多少个和蜥蜴一样的未成年,这些人仗着年纪小,逞凶斗狠,肆无忌惮,他的想法最终都是化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渗透出来。
对李明澜孟泽只是“嗯”一声。
他再热也不会脱下他的外套,像一个不能晒太阳的病美人。
而且,她刚刚见到的孟泽,真的和生病一样,面色苍白。
李明澜把他的手机零件塞进小书包,之后,拿出太阳伞,替他撑起来。
他站在伞下,似乎健康了些。
她笑眯眯的:“孟泽,你如果没了我,谁来照顾你啊。”她再抽出纸巾,拭去他额上的汗。
孟泽捉住她的手:“李明澜,你就是一个大麻烦。”
李明澜的手腕被抓得疼。
他不知道是热还是冷,眼眸锐利,如猎人,紧紧盯着她这个猎物。
她说:“孟泽,我疼。”
他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生气我摔碎了你的手机?”她委屈,“我把我的手机换给你吧。”
“诺基亚能砸核桃,摔碎了怕什么,拼起来就行。”他握住她握伞的手。
“你为什么说我是个麻烦。”
“因为你就是。”他一旦不看着,她就要出状况,他想,等他将来去了北方上大学,她一个人要出多少状况?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及时赶到她的身边。
能吗?
不能。
她住院,那些人只会在Q/Q群里问来问去,没有同学去医院探望她,敲敲键盘能顶什么事?
她撞见刁坤盗窃一事,没人想到,万一刁坤报复她,她该如何自处。
“有麻烦才有动力,我还没上大学,就要筹备赚大钱计划了,否则,我怕我养不起你。”
“孟泽,你是准备要一直养我了吗?”李明澜把伞举得高高的,“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不怕,有我。”他的大掌盖住她的头,“李明澜,我认命了。”
那些凡夫俗子垂涎她的美色,其余什么都不会。
唯有他。
*
李宜嘉怔怔望着小花伞遮盖下的男女。
是男女。
或者……小情侣?
“嘉嘉。”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喊了一声。
“就来了。”李宜嘉走到中年女人身边。
中年女人是李宜嘉的母亲,旁边站着的另一位是李宜嘉的小姨,两人正说起高考。
小姨问:“嘉嘉要填报志愿了吧?”
“是啊,刚才她跑去和同学商量,小毛头,懂什么?”
李宜嘉在孟泽走了之后,也被母亲叫走,说要来听听小姨的意见。
“那些小毛头,尽误事。”李宜嘉母亲叹了一口气,“高二的时候,我想让嘉嘉去当医生,可是嘉嘉一时糊涂,听班上的人说,物理更好,她填表就填错了,被分到物理班。”
李宜嘉垂着眼睛。
“我后来想,物理科目的专业更广泛,就不安排转班了。”李宜嘉母亲微微一笑,“嘉嘉的高考成绩很好,我打算让她去报考建筑学。”
李宜嘉忍不住插话:“妈,建筑学专业要复试素描,我没有绘画基础。”
“建筑学不是美术专业,主要是看文化成绩嘛,凭你的分数,到了哪里,都是学校抢着要的。”李宜嘉母亲见女儿低着头,又说,“嘉嘉,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妈妈说的没错,妈妈是为了你好。”
“是啊,嘉嘉,你不会素描没关系,上了大学,学校有绘画课程的嘛,你的姨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为什么李宜嘉母亲要来听小姨的意见?因为小姨的丈夫在房地产公司工作。
李宜嘉母亲盘算过的,这不失为一条门路。
说话间,三人向外走。
李宜嘉又回头望。
那对小情侣。
女的想替男的撑伞。
男的偏偏要把伞让给女的,直到他揽住她的肩,两人的头都被小花伞遮住。
多年以后,李宜嘉想,如果这一天,她没有见到这一对小情侣,她什么都不知道,孟泽是不是就能一直这么轻松自在?
没有如果,于是李宜嘉也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