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晚上十一点,虞夏躺在床上，枕在柔软的枕头中，还有种飘飘然的错觉。

她唇角上翘着,控制不住地想笑,耳边一直回荡着李聿说的那句话——我们大小姐。

想着，虞夏不禁在心里感慨，李聿可太会恭维人了。

谁说他不会说好听话的？

明明很会。

自顾自乐了不知道多久,虞夏陡然想起自己次日还得上学。

她强迫自己忘记这句让她大脑兴奋的话，强行入眠。可即便如此，等虞夏睡着，也已经是一两点钟了。

毫不意外，次日早上的她,又起晚了。

敲门声笃笃笃响起，虞夏卷着被子，思考自己要不迟到算了，门外响起李聿的声音,“虞夏？”

虞夏：“……”

不想说话。

李聿长身玉立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腕的黑色手表，计算着时间,“醒了吗？”

虞夏眼睫微动,想醒,但她醒不来。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出声理会李聿时，门外又传来虞女士的声音，“夏夏还没睡醒？”

虞青筠今天不着急去酒店，本想和虞夏他们一起吃完早餐再出门，没想到醒来后，虞夏迟迟不下楼。

李聿嗯了声,“可能是昨晚睡晚了。”

虞青筠倒不奇怪，她思索着，“天冷了，她以前也这样。”

她看向李聿，“小聿，要不先让陈叔送你去学校？夏夏要睡就让她再睡半小时，你们今天第一节是英语课，我晚点送她去学校就行。”

虞青筠和任岩对虞夏在这方面的管束，相对较松懈一些。

在天气冷的时候，他们总会控制不住，允许虞夏上学迟到，让她多赖一会床。在他们夫妻俩看来，虞夏只要高兴，那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会过分干涉。

以前的时候，虞夏不想上课，虞青筠还出面给她请过一天半天假。

不过虞夏完全不想上课的次数比较少，有些时候，她就是想要有那一份在上学日待在家里的体验，因此，他们会纵容她。

虽说这样不好，可他们和其他父母对虞夏的期许不太一样，对她的要求自然也就不一样。

听到虞青筠这么说，李聿不算意外。

他在虞家住的这段时间，已经知道虞青筠和任岩对虞夏是怎么宠的。

只是，他也没有很想那么早去学校。

安静几秒，李聿道，“筠姨，我没事。”

他说，“昨天刚发了期中考试试卷，这几天老师都是讲卷子，我晚点去学校也可以。”

虞青筠一愣，反应过来，“小聿以前上学迟到过吗？”

李聿：“有的。”

虞青筠笑笑，“行，只要不影响你的学习进度就行，那等夏夏再睡半小时，就让杨姨进她房间把她捉起来去学校。”

李聿低头一笑，答应说：“好。”

两人下楼吃早餐，不再催促虞夏。

十几分钟后，虞青筠出门去公司。她刚走，赖了会床的虞夏就起来了。

刚开始李聿在门口喊她，她是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匆匆忙忙跑下楼，虞夏看到沙发上的人时，呆愣地眨了眨眼，“你怎么没去学校？”

李聿抬头，看向楼梯口站着的人，“等你。”

“？”

虞夏啊了声，猛地反应过来，“可是已经要迟到了。”

李聿：“我知道。”

他瞧着虞夏此刻的样子，有点儿想笑，“刷牙洗脸了？”

虞夏呆呆点头，“嗯。”

李聿：“头发没梳。”他淡定自若，“你先回房间梳头发，已经迟到了，迟十分钟也是迟，四十分钟也是迟，我们不着急。”

“……”

虞夏听李聿说着，莫名觉得有道理。

她收起慌乱的神态，扶着黑色栏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丢下这一句，虞夏转身回房间梳头，不急不缓地，还往脸上涂了补水霜。临近初冬，皮肤真的有点儿干。

-

高一（一）班。

上课铃声响起，班里就有不少同学发现虞夏和李聿没来。

沈乐橙掐着点走进教室，坐在她后面的江繁轻轻地唤了她一声，“沈乐橙。”

沈乐橙回头：“怎么了？”

江繁对上她圆碌碌的眼睛，镜片后的眼眸闪了闪，缓声问，“虞夏没有跟你一起来学校？”

沈乐橙啊了声，往虞夏的座位一看，“……嗯，她可能是起晚了。”

江繁点头，低声道：“你发个消息问问？”

两人关系好，全班都知道。

沈乐橙：“行，我现在问。”

江繁嗯了声，有些苦恼，“你知道李聿住哪儿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乐橙心脏一紧，“什么……什么意思？”

江繁觉得她反应有些奇怪，张了张唇，好几秒才蹦出一句，“他也迟到了。”

沈乐橙：“哦。”

她放下心来，眼珠子转啊转，给迟到一人组想理由，“可能是前段时间复习太累了？这好不容易考完出了成绩，他放松睡个懒觉也比较正常吧？”

江繁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不过他作为班长，今天班主任又请假有事，他得肩负起班长的责任。

“这样吗？”江繁半信半疑。

沈乐橙：“对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没等江繁开口，江繁的同桌嘀咕，“他们俩真不愧是同桌，迟到都一起。”

沈乐橙：“……你上次还和江繁一起迟到呢。”

江繁：“？”

他不解地看向沈乐橙，疑惑问，“我什么时候迟到过？”

沈乐橙瞪他一眼，“你没有过吗？”

她语气过于笃定，江繁一时也有些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迟到过，他忘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着，英语老师走了进来。

沈乐橙收回自己转到后座的脑袋，小声说：“晚点肯定就来了，要是下课还没来，你再问嘛。”

江繁：“嗯。”

……

趁着英语老师讲试卷，沈乐橙偷偷摸摸地给虞夏发消息：「虞夏同学，数学考好就迟到？」

一颗小橙：「还带着年级第一一起，你赶紧来学校，再不来江繁要给你们打电话了。」

一颗小橙：「还有，待会进教室最好别和李聿一起啊，不然你们俩得跟班里同学好好解释一番。」

……

发完这几条消息，沈乐橙等了会，没等到虞夏回复。

她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虞夏还没醒，还是没看到自己的消息。

打了个喷嚏，李聿不讲理地把虞夏这边窗户关起，声线微冷，“不是冷？”

虞夏揉了揉鼻子，很委屈地说，“早上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陈叔被她的回答逗笑，浅声道：“晚点再呼吸，现在有点冷，夏夏你别感冒了。”

虞夏乖乖哦了声，转头去看旁边的人，身体往他所在的地方倾斜，凑在他耳边问，“你怕吗？”

她指的是迟到。

李聿稍顿，有那么几秒怔楞。

虞夏说这话的时候，离他很近，近到温热的呼吸全数落在他耳朵边，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痒。

意识到这一点，他喉结滚了滚，偏头对上虞夏近在咫尺的眼瞳，眼眸微动，配合她轻声，“怕什么？”

虞夏：“迟到。”

李聿低眸，也学着她的模样，贴在她耳边回答，“不怕。”

少年呼吸滚烫，落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像风一样。

虞夏怔住，隐约觉得靠近李聿那一边的耳朵，在发烫。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有点想伸手去碰耳朵，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

胡思乱想之际，李聿又在她耳朵边说了句话，“你怕？”

“我不……”虞夏侧头，脸颊擦过李聿唇角。

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两人都毫无准备。

李聿没有想到虞夏会转头，而虞夏，也没有想到李聿离她那么近，近到她转头，他的嘴唇就能贴上她脸颊。

两人愕然对视。

车厢气温升高，静谧无声。

陈叔正在关注红绿灯，没注意到后座两人的这点意外。等红灯过了，他才察觉到后座很安静，他不经意地抬了下眼，想起来问，“夏夏吃早餐了吗？”

虞夏心脏一紧，连忙往旁挪了挪，磕磕巴巴地说，“吃……吃了。”

陈叔笑笑，“怎么突然结巴了？”

“没。”虞夏连忙把视线转到窗外，含糊道，“我刚刚在想事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陈叔明了，没再多问。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李聿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他微抬了抬眼，看向已经坐在车窗边，空出中间一大片位置的人，本想喊她，可视线在触及到她红透的耳根时，李聿顿了顿，将到嘴边的话吞下，和她一起保持沉默。

两人沉默到学校，陈叔以为两人是因为迟到在紧张，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

走进学校，虞夏和李聿拉开距离。

两人走了一小段，李聿挪到她旁边，“怎么不说话？”

虞夏偏头看他一眼，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李聿唇上的温度，还留存在上面，“说……说什么？”

她有点儿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了下脸，试图将双颊的温度降下去。

注意到她这个举动，李聿脚步顿了顿，敛了敛眸，“要不要纸巾？”

虞夏：“啊？”

李聿淡声，“抱歉。”

虞夏怔然，后知后觉，“你道什么歉……”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咕哝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李聿没说话。

两人正纠结着，教导主任看见上课时间还在路上逗留的两人，连忙喊道，“那两位同学？哪个班的，上课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教导主任声音，虞夏想也没想，一把拉住李聿的手臂，“快跑。”

两人不跑还好，一跑，教导主任便直觉自己抓到了早恋的同学，连忙追了起来。

“你们跑什么？”他边追边喊，“给我停下。”

虞夏才不管他，她高一的时候迟到被他抓到过一次，被喊去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通。

她被批评可以，但李聿不行。

因此，当下的她，没空去多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和李聿不能被教导主任抓住。

两人跑的很快。

深秋的风吹来，掀起少男少女衣摆。他们手牵着手，不受任何阻挡往前，义无反顾。

跑进教学楼，虞夏气喘吁吁地拉着李聿的手臂，“我跑不动了。”

李聿回头看了眼，没看到教导主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