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坦诚,此刻,彼此的订婚宴,也似乎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孟染打算稍后再说,便摇了摇头,“一些客套话罢了。”
周屿安稍稍放心,牵住她的手边走边压低声音:“离那个人远点。”
“……”
订婚宴总算开始。
订婚的流程很简单,第一步便是两个新人在台上跟双方的亲戚朋友介绍对方。
霍抉安静地站在台下,听着周屿安对孟染的介绍。
“小染是艺术家,画的画特别漂亮。”
“我们是小染的舅舅介绍认识的。”
“我对她一见钟情。”
“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孩子。”
听到这里,霍抉的心莫名一动。
他看向孟染。
她站在周屿安身边,微带笑意地看着他,眼神缱绻又依恋。
“最温柔的女孩子”
是吧,也许是的。
她也是霍抉23年人生里,除了母亲,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可他却只是很短暂地拥有了她的温柔。
以陌生人的身份。
“……下面就有请周先生为未婚妻戴上订婚戒指,从此立下婚约,结成两家亲!”
现场气氛终于到了最高潮的时刻。
霍抉在台下看了眼手表,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台上,周屿安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在众人的注视下,正要戴到孟染中指上,大厅入口忽然进来了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稍停一下,警察办案,请问谁是晚宴主人?”
一片哗然声里,霍抉低头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透明液体映出他唇角暗藏的轻淡弧度。
嘲弄,淡漠。
周屿安常年和警察打交道,认识其中一位姓王的警官,忙走过去问,“王警官,我在这举行订婚宴,请问有什么问题?”
王警官扫了一眼人群,直接问:“傅家大公子是不是在这里。”
站在暗处的傅琰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转身想跑,却被等在另个出口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周屿安震惊又茫然,问警察,“什么理由抓人?”
“我们接到证据,傅琰涉嫌挪用傅氏集团1.2亿公款,周律师,”王警官看了眼身后的舞台,“你今天这个婚估计是订不成了。”
“……”
周屿安脑中一声闷响,宛如地震。
他是律师,比任何人都深知这个数目的庞大和后果。
可是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
为什么会选在今天,现在?
蓦地,周屿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看向酒台附近的傅修承。
隔着攒动人群,两个男人遥遥对望,霍抉很轻地偏了偏头,对周屿安露出一个平静的笑。
似挑衅,也似警告。
周屿安:“……”
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外面这时进来一个警察,对周屿安说:“周律师,傅琰要求你随行。”
周屿安是傅氏的法律顾问,也是傅琰的代表律师,这个时候陪同是理所当然且必须的事。
哪怕他正在订婚。
订婚宴在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之前,戛然而止。
周屿安知道傅琰混账胆大,平时这些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可眼下他竟然疯到挪用公款,还是这么大一笔数字。
想来多半跟之前的赌博脱不了关系。
现场议论纷纷,周屿安闭眼努力控制着情绪。
孟染见状轻声安抚他,“别着急,先去配合警察的工作,我陪你。”
语言的力量大概便是这样,轻松将一个在怒火边缘爆发的人安抚回来。
周屿安按下满肚子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跟前来的宾客简单致歉,宾客们依次离开,最后只剩关绍远没有着落。
他是周屿安从医院接过来的,一个人。
孟染把关绍远带在身边,“舅舅您先跟我们一起吧,等事情结束了再送您回医院。”
周屿安没同意,“你送舅舅,我很快就回来。”
孟染:“可我说了陪你。”
傅琰这件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周屿安心里有数。
“你去了也只能在车上等我,还不如早点送舅舅回医院,他该休息了。”
关绍远虽然在康复中,但还没完全好,的确不方便奔波。
孟染只好答应下来,“那你先去忙,有事电话联系。”
“好。”
周屿安跟助理离开,孟染去更衣室换订婚的礼服,关绍远在房里念叨,“订婚当天出这码子事,是不是老天在暗示我什么。”
孟染笑:“暗示您什么?”
关绍远虽然觉得周屿安好,但也知道孟染跟他不熟,这一段关系完全是外甥女满足自己的心愿。
关绍远沉默了会,说:“其实舅舅也想过,把你急匆匆地嫁人,我固然是放心了,但你开不开心呢?”
加上今天这订婚现场出现的晦气事,关绍远更不舒服,叹口气,“我真怕老天是在暗示我乱点鸳鸯谱,所以才出这么一档子事打断订婚。”
“您就是电视剧看多了。”孟染换好衣服出来,见关绍远一脸愁云,托住他的手安慰道,“屿安对我很好,您别乱想。”
孟染说着垂下头,停了会,“我承认现在对他还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我们才认识,没有很正常,您不都说了吗,感情需要培养,我对他有信心,他会是一个好伴侣。”
听孟染这么说,关绍远总算放下不安,“那就好。”
两人离开酒店,在马路边打车。
七点,正是一座城市的车流高峰期,周屿安订的这家酒店又在市区的繁华地段,出租车很不好打。
孟染拿出手机,正准备试试网约车,一辆汽车忽然缓缓驶到了面前停下。
冷峻的黑色漆面车身,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孟染察觉车似乎是朝她而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车窗缓缓降下——
她看到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男人那张清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