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善微笑道：“不知你是……”
赵翩翩表情冷漠，却依然回道：“我是你师姐，赵翩翩。你不用记，反正今后我们也不会有来往。”
闻善点头：“好的赵师姐，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
赵翩翩见对面之人似乎毫不在意，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在离去前停住，头也未回地说：“不要靠近大师兄，会变得不幸。当然，倘若你为自己的脸像闻善而窃喜，就当我没说。”
赵翩翩很快离开，仿佛从未来过。
闻善在想赵翩翩是来做什么的，思来想去，虽说话难听，对方确实是在提醒她别傻傻地当了替身而不自知。
不枉费她当年多次试图拉赵翩翩回正途啊。
闻善也确实有种感觉，姜不复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别人，他的记忆应当并未恢复，但过去留有痕迹，他在不自觉地拿她当替代品，亲近她，对她好。
但她也确实是不在乎，反正哪个都是她，她何必矫情？
闻善继续通过日常接触去探究姜不复的问题，但始终没什么进展，直到有一日陈行岳召她过去。
上一回见面还是她重回太清门的那日，陈行岳查看了她的资质——但她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肯定也在看她有没有可能是闻善归来，毕竟“两人”模样真是太像了。
见到闻善，陈行岳面容和蔼：“沈扇，来太清门之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想想当初不知道她是至恶时，陈行岳对她也很友善，闻善心中一阵唏嘘，后来他逼姜不复杀她，她也不怪他，毕竟连她自己都在逼姜不复杀她。
闻善低头恭敬地回：“回师尊，师兄师姐们都待我很好。”
陈行岳道：“那便好，那便好。”
他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到底还是有些恍惚。十二年后再见到这样一张脸，他心中唯有感慨。
在简单关心了几句她的修炼生活后，陈行岳还是说起了正事，他道：“你大师兄近来似乎修炼上有些迟缓，你既日日被他督促修炼，也可劝他上进。”
闻善：“……？”
这是她不曾料想到的问题，她想了想还是径直道：“师尊，我听闻我跟十二年前逝去的小师妹长得十分相像，且大师兄和小师妹之间……难道说，自小师妹死后，大师兄就没有好好修炼吗？”
陈行岳咳了一声，缓缓道：“修炼倒也是在修炼，只是……进展不大。”
以姜不复的资质，十二年来修为上也不能说没有精进，只是完全匹配不上他的资质，跟过去的速度也不可比。
闻善觉得这事有点荒谬。她会回来，就是因为剧情可能出现问题，如此说来，是因为师兄不好好修炼，所以等到了魔气袭来时，他修为不够挡不下？而如今正是临界点，再不奋起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乍一听很荒谬，细细一想有些合理，再仔细考虑还是觉得荒谬。
难道她回来，就是为了让姜不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闻善起初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但转念一想，要真是这样，总比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要好。
闻善就像是个初入门派很想为门派做贡献的萌新一样严肃道：“请师尊放心，徒儿一定竭尽全力，催促大师兄好好修炼，莫要荒废时光！”
见眼前之人如此有斗志，陈行岳很欣慰，又担心她用力过猛，便提醒道：“最好委婉些，你大师兄毕竟是首席。”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担心姜不复再次走火入魔，这十二年来面对他这个徒弟，陈行岳总是底气不足。只是委婉劝过很多次让这徒弟不要荒废，对方面上恭敬应下，之后还是一如既往，他这个做师尊的也实在没了办法。
虽说不复的那段记忆已被封，但他明白不复如今的状态与闻善脱不了干系，可闻善已死，只能让跟闻善长得几乎一样的沈扇去劝不复，这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
闻善举起大拇指点点头：“师尊放心，我明白的！”
陈行岳突然有些不安，虽说他确实很担心姜不复，但让这个新来的去做此事，该不会反而适得其反吧？
但见闻善斗志昂扬地离去，陈行岳只能按捺下些许担忧，劝学而已，能有多大问题？
闻善想，要劝学也要注意策略，要是跟她小时候似的，直接告诫她要好好学习，不然长大了工作都找不到，她能听吗？……哦，能的，她早熟，但她的同龄人就不一定了。
担心姜不复会产生逆反心理——虽说他都这么大人了还逆反着实有些不对劲，但修仙之人寿命长，谁知道叛逆期什么时候开始又会持续多久——闻善知道自己确实只能委婉一点。
到了下一回的指点时，闻善起先认真练剑，等得到了姜不复的夸赞后，她好像闲聊般说道：“大师兄，你在修仙界名气很大，人人都夸你是天之骄子，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我很好奇究竟有多快？你如今是元婴，要多久才会到分神呀？”
姜不复微笑：“谁知道呢？修炼之事，不可预料处太多。”
闻善激动又好奇道：“那百年内行吗？一百五十岁的分神，说出去都吓人。”
姜不复心忽然跳得快了几分，他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百年太长了，我觉得不行。五十年，不能再多了。
那是谁说的？那娇俏，每个音节都似带糖的声音……他想起来了，跟离幻双环给他看的幻象中小师妹的声音一样。
原来他曾经跟小师妹有过这样的约定？
姜不复望着眼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面上浮现一抹温柔又奇妙的笑，轻声道：“百年太长，我只需要五十年。”
闻善：“……”
听到这略显熟悉的数字，闻善都快怀疑他是在试探自己。真的失忆了吗？那怎么还记得当初她跟他说的五十年？
她也不好表现得古怪，只能惊叹道：“不愧是太清门首席，大师兄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姜不复温文一笑，接着说出的话却吓了闻善一跳：“若我五十年内成就分神，这太清门首席便也不当了。”
闻善：“……？”师兄你是不是记混了！明明她当初说的是五十年内当不了分神才要找陈行岳说这破首席不当了，你怎么反过来了！
她心里有再多的话也只能憋着，毕竟她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当年打赌的内容，只能强笑道：“我相信大师兄一定可以！”
算了，首席当不当确实无所谓，先把姜不复修为搞上去才是重点。
姜不复只觉得这话熟悉，他好像曾听了很多次，每一次对方都是情真意切，就好像不管他要做什么，只要他想，就能做成。这样盲目的信心……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摸了下闻善的发顶，轻笑道：“你真的相信我？”
闻善道：“当然，你可是闻名天下的姜不复啊！”
姜不复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种亟待寻求出口的情绪化作脱口而出的话语：“相信我，为何不肯告知我，与我商量？”
话一出口，闻善愣了，姜不复也愣了。
他沉默地看着闻善数息，温声道：“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吧，沈师妹。”
闻善应了一声，慢慢走了，待她回头，只见姜不复背对着她站在崖边，罡风吹得他衣袂翻飞，黑色发丝迎风舞动。
她收回视线，走得飞快。
闻善想，即便失去记忆，他依然带着对她的怨。她当时只想尽快死，完成剧情，那之后的事与她无关，自然不用想。可如今她回来了，很多事都要面对。
倘若姜不复没有忘记她，见到她时究竟是会更欣喜于她的死而复生，还是怨恨于她逼他杀了她？
这个问题闻善没有答案，但有一件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第二天姜不复便闭关了。然后又过了半个月，他出关，修为从元婴初期，涨到了元婴中期。
这当然不是这半个月的功劳，也得益于过去十二年的积累。
但不管怎么说，修为涨了是事实。陈行岳在得知姜不复闭关后本就很高兴，看到了成果就更是喜悦，连忙将闻善叫来，也不废话，径直问她是如何劝服姜不复好好修炼的。
闻善也没想到自己的委婉劝学有这样的效果，此刻仍然在惊讶，闻言便老实道：“我就只是问大师兄，能不能在百年内成为分神，大师兄说，百年太长，五十年就够了。然后第二天他就闭关了。”
陈行岳惊了，这样也行？
他不敢置信：“没说别的？”
闻善无辜摇头：“没有啊。”
陈行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这徒弟就这么吃这套？从前也不觉得啊。
他看了看闻善那张美丽熟悉的脸，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徒弟怕不是吃这一套，而是吃“闻善”这一套。当初一向正直、从不违抗师命的徒弟，不正是受闻善影响从而带她逃离的么？
明知自己的爱徒是拿眼前的女孩当成了某种替代品，陈行岳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能也不愿插手，只是拿出一个储物袋，慈祥道：“这是为师给你补的见面礼，你也当以你大师兄为榜样，好好修炼。”
闻善接过储物袋，满口应下：“好的师尊！”
闻善如今比之前更看重一点身外之物，这都是她修炼的资源和安身立命的本钱，因此很好奇陈行岳送了她什么东西，便急急往自己院子里赶去。
只是她刚到自己院子，却见院中站着一人，不是姜不复又是谁？
她下意识垂下手，默默将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挡住。
不等姜不复开口，她便先发制人道：“大师兄你好厉害，这么快便升了个小境界！”
姜不复面露微笑：“应当的。让我看看师尊给了你什么好东西，是否配得上你的功绩。”
闻善瞳孔地震，他……该不是用离幻双环做遮蔽，偷听陈行岳跟她说的话了吧？偷听去倒也没什么，她震惊的是偷听这事本身，他还能做这种不光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