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搞清楚剧情究竟是什么样之前,闻善打算在跟姜不复来往时保持一个相对回避的态度,因此她还是假装没听出姜不复的别有深意,故作愉快地说:“太好了,师兄。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才安全。”
生门处的传送镜所连通的空间与别的传送镜不同,而赵翩翩应当是从另一个生门进入的,但他们听到了她的声音,可见两个生门是连到了同一个地方。
因此,也不需要互相接触,所有人都能进入同一个空间,不会被分开。
然而,在真正行动之时,姜不复依然拉住了闻善的手臂,似乎还是不放心。
不小心看到林语促狭眼神的闻善低头当鸵鸟,再等等,等到确定一切之后她再做出回应。
在一剑攻击了生门传送镜之后,一道白光闪过,闻善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相似但不同的空间。
此地大致是圆形的,周围满是镜子,不管站在哪里,依然能从里头看到无数个自己。
房间的正中也放着一具棺材,除此之外,只有先他们一步进来的高歧,并不见赵翩翩的身影。
高歧正在拼命敲打一面镜子,那镜子纹丝不动,而他暴躁地喊道:“为何出不去!别人都行为何就我不行!”
闻善惦记着赵翩翩,连忙问道:“前辈,你进来时看没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女修?”
高歧根本没听到闻善的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愈发癫狂地敲打着镜子。
此时林语、王层和辰婴也相继进来,没见到赵翩翩,再加之看到高歧那癫狂的状态,便只站在姜不复身后观望。
姜不复将闻善挡在身后,扬声道:“高道友,你可见过我的师妹?”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灵力,直冲高歧大脑,他像是瞬间被惊醒,慢慢放下手,转过身看着跟进来的几人,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抚摸着胡须道:“看到了,老夫刚进来,就看到一个年轻人从这面镜子出去了。”
高歧说着,又眼睛一瞪,转头继续敲打玻璃,边敲边愤怒道:“别人都可以出去,为何偏偏老夫不行!这是对老夫贪生怕死的惩罚吗?可老夫顾着自己有什么错!”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懊丧:“老夫是错了!老夫怎么就不能多些耐心呢?明明老夫修为最高,时间更多……这是天道对老夫的惩罚啊!”
在高歧絮絮叨叨时,姜不复又牵着闻善上前。
闻善只想说,师兄啊,这种补偿性的保护倒也不必了吧……
姜不复用了些灵力在那镜面上,跟高歧的反应一样,没有反应。
闻善明白了,他这是想试试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出去,怕出去又是不同地方,因此非要带着她。
“高道友,不是你的问题,是镜子的问题。”姜不复漠然道,“想必每次离开都是不同的镜子。”
高歧闻言,顿时也不哀嚎了,再次恢复镇定的模样,抚着胡子道:“原来如此。那老夫试试!”
他急躁得很,不等回应便立即开始挨个去敲镜子。
看他在尝试,闻善觉得自己省了力,便看向中央那个棺材道:“师兄,这个棺材要不要打开看看?”
这个棺材跟外面的四个样式差不多,然而外面贴的符箓并不一样。
姜不复颔首:“高道友如此尝试多半无用,是应当找找别的办法。”
几人都好奇地围拢在棺材边,姜不复见状示意他们离远些,这才去尝试开棺。
外头的符箓历经岁月早已变得脆弱,轻飘飘落在地上,姜不复打开棺盖,却见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支珠花簪。
这支簪子的珠花有红白色珠子相间,白色的纯白晶莹,红色的大红刺眼,好似吸满了鲜血,再看久一点便令人有些目眩。
姜不复见到闻善的异状,蓦地将珠花簪收入储物袋,包括闻善在内的几人相继恢复了正常。
“师兄,刚刚那是什么?”闻善回想刚才的感觉还是有些心悸,那种不受控制的迷失,太可怕了。
“珠花是某种妖骨妖血做的。”姜不复微微思索道,“应当是只大妖,其余并无特别。”
妖沿用了人类的修炼体系,称呼也一样,而只有分神修为以上的才能称作大妖,比如魔域四大妖王。
闻善不经意地看了辰婴一眼,他正在沉思,显然也发觉了这珠花的不同,可能是在想那究竟是什么。
闻善惊奇道:“大妖也会被做成珠花啊……”有点惨啊,死都死得不安生。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是珠花?若是为了羞辱这大妖,不如做成痰盂……咳,做成珠花戴自己头上,这是羞辱对方呢,还是羞辱自己啊。
按照姜不复所说,这珠花簪本身没有特别的,也就是根本不是法宝……总不能是病态的爱吧?
就目前这些信息,闻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就在这时,林语忽然一指高歧的方向道:“那老头不见了!”
闻善蓦地回头,果然刚才还在敲敲打打的高歧早不知去了哪里。
闻善不禁感慨:“所以说,这个秘境真的那么容易出去。”
她以为还得再有个什么机关,然而竟然如此轻松。
想来姜不复跟闻善是类似的想法,他又一次拉着闻善上前,试着用灵力去撞刚刚高歧离开的那面镜子,然而镜子依然毫无反应。
闻善明白了,每一次出口通过人之后就会重置,随机生成一扇真正可以出去的门,而且找起来也不难。
这周围的镜子也就一两百面,一面面试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
为了少花点功夫,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姜不复牵着闻善,闻善手拉着林语,林语拉王层,王层要拉辰婴被他避开,闻善看他一眼后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王层拉住。
只不过一串人试了一圈,出口都没打开。
众人很不解,闻善忽然想,该不会是超载了吧?一个出口,送五个人,可能是送不出去……就像她之前说的,这多半是个老秘境了,可能快“死”了,“运力”有限。
听了闻善的提议,众人重新开始,这回由林语和王层先,王层想学姜不复去抓林语的手臂,结果被林语瞪了眼骂道:“王师兄,刚刚又不是没牵过手,这会儿还矫情什么?”
王层红着耳朵不吭声,小心牵住林语的手,他只是手指轻握,掌心还是悬空,不敢多碰她。
林语瞥他一眼,也懒得再说,径直拉着他去尝试,这回尝试到第五十多面时,二人在一阵白光中消失。
姜不复道:“周师弟,接下来是你。”
辰婴刚想说凭什么是我,你怎么不能去,就见闻善预防性地扫他一眼,他只好走到镜墙前,回头说道:“大师兄,你可要保护好闻师妹,她太弱了,很容易受伤。”
闻善:“……?”膈应姜不复也就算了,怎么还人生攻击她呢!
姜不复淡漠道:“用不着周师弟操心。”
辰婴还想再呛回去,闻善却抢着开口道:“周师兄,你快点,慢吞吞的你是不是不行?”
辰婴顿时眼睛一瞪,谁不行他也不可能不行!
他冷哼:“你等着瞧!”
他尝试的速度非常快,大概几个呼吸之后,他便找到了出口,白光中他得意道:“我快不快!”
闻善:“……”行,你好快,你最快。
这种纯凭运气的事,他有什么好炫耀的。
姜不复也不着急,牵着闻善一面面镜子慢慢试过去,他起先沉默,过了会儿才道:“闻师妹,如今你跟周师弟关系很好。”
闻善心中微微警惕,似是无知无觉地说:“是,我发觉周师兄人好像还挺好的,一直很照顾我。”
她话刚说完,姜不复握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便微微收紧,她抬眼看他,他已经停下脚步,转头定定看着她。
“闻师妹。”姜不复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要不要说,怎么说,许久之后才道,“你已决定不再爱慕我?”
闻善:“……”
即便姜不复的语气很平静,神情也很淡然,闻善依然感觉到了一种呼吸不上来的压迫感。
他怎么就直接问了啊!
如今还没有确定爱而不得的剧情她还能不能抢过来,她至少得通过这镜子去到另一面,看看赵翩翩的情况再决定她的角色变化。
“师兄……我们出去再说吧。”闻善想稍微拖延一下。
然而,闻善的回避在姜不复看来已是一种表态,外面有别的师弟师妹,还有跟闻师妹走得很近的周师弟,他并不希望他们的谈话被别人听到。
姜不复沉默半晌,似有无数的话堆在喉咙口,可他都不能说,他甚至不该问闻师妹那句话。
他最终只道:“闻师妹,师尊希望你专心修道。”
闻善回想起了那次陈行岳跟她说的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师兄,师尊不是希望我专心修道,他是不希望我打扰到你修道。师尊说,只要我多碰碰壁,便知道要放弃。可是……”
她抬起手臂,姜不复的手还紧握在那里,隔着衣物也热度惊人。
“可是,师兄你这样太容易让我误会。”闻善语速很快,“你若一直冷冰冰拒绝还好,可为何师兄你偏要时不时让我以为你关心我?你这样,我要如何放弃去专心修道?还有赵师姐,是不是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肯放弃……”
“我没有。”姜不复神情紧绷,唇色略微有些发白,“我从未给过赵师妹任何暗示。”
看着姜不复似有些惊怔的神情,闻善陡然冷静下来,她是无故迁怒他了。因为她几次三番想把剧情任务握在手中,可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翩翩走向绝路,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一开始还只是在提醒姜不复,为她或许还未完全失败的“爱而不得”造前提,后来就是在纯粹的迁怒了。
姜不复又不喜欢赵翩翩,也不是处处留情的渣男,他只想修道而已。他有什么错,她凭什么迁怒他?
闻善刚想向姜不复道歉,就见他定定望着她缓声道:“除了你,我从未如此在意过别人。”
闻善愣住。
下一秒,闻善慌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像表白?虽然有些许委婉,但在这时代,跟表白又有什么差别!
闻善从前其实没有谈过恋爱,但这不是因为她不受欢迎。实际上,她长得好,说话好听,又会做事,人缘一直很好。
但她除了家人,不太愿意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因为她太倒霉了,她怕她哪天遇到灾祸,自己侥幸存活,结果她的身边人却被连累死了。
虽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便她的父母,最倒霉的一次也不过是她十五岁那年煤气中毒,她在病床上躺了好久,他们脱离那个环境后不久就醒了,检查过后还没有什么后遗症。
那之后她也曾一度想远离父母,是父母察觉了她的心思,用温柔和爱抚平她的恐惧,她才没有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傻事。到后来,她一家都习惯了倒霉事随时会发生在她身上,甚至都能在她幸存后开玩笑。
可即便如此,闻善还是不愿发展一段恋爱关系。她只想享受当下,不愿意承受随时会害死恋人的心理负担。父母跟恋人是不同的,父母会无条件包容她,恋人跟着倒霉几次后只会害怕,迟早会离开她,既然早预见了这种结果,她便不要开始为好。
闻善在完成剧情的过程中,最初是很笃定的,她觉得姜不复意志坚定,无论别人怎么撩都不会动摇。而且她实际上也没做什么,嘴上说着的爱慕,赵翩翩也在说,稍微帮忙解了下他的心结,可不用她他估计也能很快想通吧。
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姜不复对她的态度却越来越超出她的预料。
果然是因为她从没谈过恋爱,所以无法准确把握男女来往之间的分寸,以至于出现这种差错么?
闻善尚在纠结,可姜不复却已因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并不需要闻善回应什么,他只是听到她说的话,见她如此烦恼、气愤,因此说出了他对她的真正感受,他那些纠缠难言的情绪,好似也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而烟消云散。
他转身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尝试着那一面面千篇一律的镜子,徒留闻善木偶般跟着他往前走,只是满脑子的纠结。
就……就这样?她还以为按照常理需要她来个欣喜若狂。毕竟暗恋的人突然说我也很在意你,这事放谁身上都值得大肆庆祝一番吧?
闻善看着姜不复宽厚的背影,躲在这样挺直的脊背身后,总是能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算了,不用做出回应就好,她就当没听到,等剧情确定之后她再来个迟来的回应……或者干脆就那么过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