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婢女看起来年轻貌美又贴心,除了一上马车就十分有眼力劲的给他们递上手炉之外,又细心的搬出来一个食盒。
食盒看起来华贵又奢侈,一共五层,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连案几都放不下,只好放在马车地上。
这食盒大概也是什么灵器,随着食盒最上面一层被掀开,里面新鲜到带着热气,看起来就像刚刚出炉的小点心跃然于苏宁璎眼前。
其中一位婢女用漂亮的梅花形状夹子夹出一块点心,置在小巧的白玉盘上,细心地插上同款梅花签子,然后双手递给苏宁璎。
苏宁璎学着陆琢玉的样子跪坐在软垫上,她依依不舍的将手炉置到旁边,然后双手接过盘子,盯着里面的小点心看。
这是一块桃花形状的微粉色糕点,手工捏制而成,低头靠近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热气扑上来的温热感,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苏宁璎捏着签子将糕点拿起来,轻轻咬上一口。
柔软细腻的糕点柔软香甜,薄薄的一层皮,里面是沙粒口感的红豆沙。
不甜不腻,刚刚好。
苏宁璎刚刚吃完一块,那边又送过来一块墨绿色的糕点。
真大方啊。
苏宁璎接过,咬上一口。
是绿豆糕?
这边苏宁璎吃得正起劲,那边顾一清也跟陆琢玉开始了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唠嗑。
顾一清胳膊上挂着一块黑色的布条,巴掌大,没什么图案。这是一种习俗,家中有人去世的话,亲近之人会在身上戴这种东西。一般戴个三五天,比较亲近的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
按照顾一清老丈人去世的时间来算,顾一清这布条已经挂了一个月了。
不知道的以为他多有孝心,知道的才会明白他有多装。
“两个月前,彭城之中混入了一只魔物,喜好夜间出没,伤人无数,老城主救民心切,带人围剿,没想到……”
后面的话不用说,看顾一清悲伤至极的表情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瑜儿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病倒了。我一边要照顾瑜儿,一边还要带人围剿妖兽,再加上老城主突然去世,城中堆积下来的事务一件跟一件,实在是分身乏术。”
陆琢玉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听顾一清说话,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姿容气度一如既往的出众贵气,甚至引得那两个女婢也忍不住的时不时抬头朝他瞥上一眼。
听罢顾一清的话,陆琢玉敛眸,吐出一句,“节哀。”
顾一清立刻接道:“有望舒,定然能将那妖兽抓住,为老城主报仇。”
苏宁璎:……
嘎的是你老丈人,却要你好兄弟去报仇,可真有脸啊。
陆琢玉依旧是那副温吞圣母样,他没有接话,马车内突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苏宁璎嚼着嘴里的糕点,觉得这事应该不关她的事。她继续伸手,去接婢女送过来的小盘子。
她身边的小盘子已经累积成一座小山丘了,也不知道这婢女从哪里掏出来那么多干净的小盘子。
“璎璎,少吃点,容易积食。”
一块帕子按到苏宁璎唇角,成功打断了苏宁璎的续盘请求。
她才吃了几块啊!那么指甲盖大点的一块,怎么可能积食?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好吗?
听到陆琢玉的话,那位婢女原本递过来的白玉小盘子一顿,然后收了回去。
苏宁璎眼睁睁看着食盒被关上,她抬头,跟陆琢玉对上视线。
敢惹我,你算是……捏到软柿子了。
男人轻敛眉眼,漆黑瞳色深沉晦暗,像一滩没了生机的死水。
重活一世,曾经的兄弟依旧是这副狗样子,确实是有些令人悲伤。
陆琢玉话罢,垂眸,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到身边少女的头顶。
少女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视线不住的朝那个食盒看过去,显然是十分的意犹未尽。
少女生得极好看,只是因为平日里总是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所以陆琢玉从未看到过她如此平和灵动的表情。
马车内温度适宜,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几许绯红色泽,平日里黯淡阴郁的眸子也褪去了那股子阴霾,像水晶一般透出一股难言的澄澈。
“恩佑的事,我自然是要帮的。”陆琢玉终于松口。
顾一清听到陆琢玉熟悉的圣母语录,放下心来。
他的“好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到令人感到可怜呀。
“有望舒在,我自然放心。”
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温馨场面。
虚情假意完毕,顾一清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间,起身道:“望舒,我去里面歇息一会,你随意。”
从顾一清发青的眼袋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挺累的。
马车很大,分前后两个车厢。前面是类似于会客厅一样的地方,后面是类似于小卧室一样的休息室。
“嗯。”
陆琢玉应下的时候,顾一清已经撩开帘子进去了,很显然,他已经完全不将这位兄弟放在眼里了。
虽然陆琢玉的修为等级比顾一清高,但没了灵气,现在的陆琢玉跟普通人没有两样。顾一清虽然想置陆琢玉与死地,但他更希望能让陆琢玉身败名裂,像条狗一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可比直接杀了陆琢玉更令顾一清感到痛快。
顾一清去了,两个婢女安静地跪坐在旁边,悄无声息的跟工具人一样。
马车内确实温暖,吃饱了的苏宁璎又开始昏昏欲睡。
她偷偷掩唇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一歪,就习惯性地靠在陆琢玉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虽然陆琢玉身上凉丝丝的不太舒服,但那股药香真的很好闻。马车厢内也点了熏香,闻起来应该是很高档的那种品质,一开始闻着还行,闻久了就觉得有点太过浓郁,不如陆琢玉身上的药草香气令人舒适。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在气味复杂的封闭空间内,突然嗅到了极其清新的黄瓜味道那样令人欲罢不能。
从前的苏宁璎平日里对陆琢玉没什么好脸色,更是不喜欢与他触碰,说厌恶他身上带着的药味,甚至觉得陆琢玉身上带着这股药味就是在讽刺自己是个病秧子。
不过这还真是冤枉人家男主了,人家男主为了给原身配药兢兢业业的一天到晚窝在药房里,身上怎么可能不沾染一些药味呢?
对比从前的厌恶,再看此刻。
少女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间凑得更近了一些,略微蹙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起来。
陆琢玉盯着苏宁璎熟睡的脸,脸上表情不明,置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屈起点了点。
-
苏宁璎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正枕在陆琢玉的膝盖上。
马车内安静极了,那两个女婢也不见了,前面的“会客厅”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两层毯子,软乎乎,暖融融的。
比起第一次时的惊恐,现在的苏宁璎已经习惯在大魔头膝盖上睡觉了,她还能蹭一蹭呢,这布料真滑溜啊,这味道真香啊,再蹭一蹭……脑袋被按住了。
陆琢玉大概率是没睡的,他知道苏宁璎醒了,人在刚刚睡醒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最容易暴露出本性。
男人按兵不动,想看看少女的反应,却没想到她跟只猫儿似得在那里胡乱的蹭。
男人眼眸微暗,深沉地憋着一口气,最后忍无可忍,单手捧着苏宁璎的下颚,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膝盖上搬开。
苏宁璎抬头的时候还看到了他快速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男人的脖子跟他的人一样,生得修长白皙,毫无瑕疵,如同上等白玉,跟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冰清玉洁之感。可喉结滚动之时,又偏生多了几分性感,就是那种禁欲系美。
越高贵,越想将他拽下来尽情欺辱。
“彭城到了。”陆琢玉起身,宽大的袖摆扬起,从苏宁璎脸上划过。
苏宁璎扒拉了一下,视线一遮一亮之间,马车帘子被风吹出一条宽长的缝隙。
之前马车飞的很高,苏宁璎从马车窗子处往外看的时候,只能看到小玩具般的屋子。到达目的地后,马车高度有所下落,印入眼帘的是恢弘大气的古灰色城门,带着一股历史沧桑感。
顾一清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女婢在替他整理衣冠。
他随手扯下腰间的一个牌子往下扔去。
高空抛物啊!
苏宁璎扒着马车窗子,视线随着牌子往下望去。
身穿铠甲的士兵驻守在城墙之上,看到马车从天上飞过,有一竹牌被一股灵气托着到达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