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你自己的本心。”沈萌萌最后说。
……
遵从自己的本心吗?
挂断电话之后,江雪萤又回到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虽然大脑还是很清醒,没任何困意。
摸出手机,跟池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十点。
那是池声离开后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依旧是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晚安。”
她没有回复。
其实沈萌萌猜得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将手机掖进沙发下,江雪萤垂眸抱着抱枕,一声不吭,一直坐到膝盖微凉。
她太懦弱鸵鸟。
“哪怕做备胎也没关系”,这样的话,让她感到心动,也感到心悸。
想破脑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棵树到底有哪里出众,值得池声就这么死磕,
既然她没有能力阻止池声对她的感情——
没有能力阻止池声就这样在她这儿耽误下去,
这一刻,就在刚刚,她甚至涌出了股跟池声绝交,或者说断交的愿望。
因为沈萌萌要她遵从本心,江雪萤的确也那么干了。
一直到开学为止,她都没主动联系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池声倒是每天跟打卡一样,例行公事地给她发着信息。
她回不回复,他好像都不甚在意。
陈洛川的风衣她送到了干洗店,因为过年人多,生意紧张,店主通知到半个月后再来。
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到了开学季。
临近开学突然又来了一波寒流,
站在教室门口,江雪萤抬头看了眼面前高一(七)班的班牌。
她又要重新接触新同学了。
明明常年转学最怕动荡,偏偏自己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科班。
心里虽然还是难免有点儿紧张,但总比第一次要好过不少。
新学期的第一天基本和刚入学的时候相差无几。
除了她,一班也有两个转进来的,七班也有几个转出去的。
新班主任姓王,老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们这几个新同学之后,就迅速投入了到了教学任务中。
江雪萤的新同桌是个姓陶的女孩子,叫陶昕然,得知她是从二班转来的,陶昕然非常激动,早读课下了课一个劲儿地问她认不认识池声。
“认识,”江雪萤想了想,有过叶甜聆的前车之鉴,这次,她干脆一股脑地全说了,“我跟他初中是一个学校的。”
于是,这一整天时间,她们两人课间的谈话主题基本都是围绕着“池声”展开的。
江雪萤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池声他,竟然那么受欢迎。
“那可不是吗?”陶昕然点点头,“学习成绩那么好,长得又帅,学霸和帅哥不可得兼啊,真羡慕你们,直接跟他一个班,每天都有帅哥看。”
用陶昕然的说法是,少年刚开学就出名了,就是平常人太疏淡,没人敢主动过去搭讪。
她甚至还给她看了好几张潦草的抓拍。
其中一张应该是体育课的时候拍下的。
画面中的少年正垂着眼皮喝水,有点儿漫不经心的三无冷淡感。
侧脸面目十分模糊,几乎糊成了一团。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只骨节分明,又瘦又长的手,像冰雪雕就的。
这种模糊不清的画质,反倒显得氛围感和距离感极强。
这感觉很奇怪,
从陶昕然口中了解的池声,跟她认识的那个池声,有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托池声的福,这次她倒是很顺利地融入了陶昕然所处的女生小圈子里。
关系说亲近倒也没多亲近,毕竟先来后到,到底比不上她跟沈萌萌。
不过现在的她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恐惧落单的小女孩。她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去小卖部,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不能说是没受池声的影响,
虽然她跟他分开了,但少年我行我素,不在意别人目光的行事风格还是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她。
而她被少年改变的一言一行,不论她想还是不想,终究会镌刻在她人生中,深深地。
开学一个星期后,干洗店终于给江雪萤打了个电话,示意她可以到店里来拿衣服了。
傍晚过去取了衣服之后,回家江雪萤给陈洛川发了个信息。
对方回复得很快,表示他明天可以来七班找她。
论起陈洛川的受欢迎程度跟池声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江雪萤想都没想,就迅速驳回了这个提议,“不用了,还是我去二班找你吧。”
“而且,我也想回去看看。”
没错,这次分班,陈洛川学了理,因为成绩不错被分进了二班重点班。
也就是说,现在陈洛川和池声是同班同学。
她倒不至于缺心眼地去问他们两个相处的怎么样。
沈萌萌从开学第一天就已经兴致勃勃地跟她扒过。
“这两人从开学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你敢信?”
江雪萤也觉得不可置信:“……真的一句话都没吗?”
“对,一句话都没说过。”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不对付,沈萌萌甚至还跟张城阳买定离手,赌他俩什么时候开撕,但每次相遇,两人都很平淡地把对方当作空气无视。
久而久之,两个人觉得没意思,慢慢地也就习惯。
第二天江雪萤把袋子拎到学校。
第二节课大课间,一下了操,怕时间来不及,她是鼓着一口气,抱着袋子一路小跑去的二班。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明明才一个多月不见,整个二班好像都变得陌生起来,不论是桌椅的摆放还是教室后面的黑板报。
好几个二班同学看到她都十分惊讶。
“来找人。”她只能模糊地这么说。
“萌萌吗?”
“萌萌好像去小卖部了。”
她没吭声,没反驳,也没否认同学的好意。
因为提前跟陈洛川说过,所以陈洛川课间没随便走,很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
少年本来低垂着眼在跟同学讨论一道数学题,侧脸线条流畅,肩颈线条瘦白,神情很专注,
搭在桌上的手修长白皙,腕间系着一条红绳貔貅。
他看上去人缘不错,开学不过一个多星期,身边就已经围了好几张江雪萤熟悉的面孔。
听到门口的动静,陈洛川抬起眼。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雪萤。
女孩冬天养白了不少,还长胖了点儿,肌肤丰盈洁白,透着点儿健康的红,眉眼弯弯地跟老同学打着招呼。
看起来像枝头最鲜嫩的一朵栀子。
陈洛川怔了怔,丢了笔,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猝不及防地起身,让身边围着他聊天的同学都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目光就被教室门口的江雪萤吸引了。
“干嘛呢?”
“等等,那不是江雪萤吗?”
众目睽睽之下。
陈洛川顿了顿,破天荒地竟然也觉得有点儿紧张。
可能是上次见面最后闹得有点儿不太愉快。
其实回去之后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介怀,难道是因为池声的突然出现导致江雪萤冷淡他了么?
这个理由,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荒谬。
但看到女生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陈洛川越过众人,一路走到了她面前。
看到她,少年像是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个熟悉的,明朗笑。
“好久不见。”
这是那天楼下分别之后,江雪萤第一次见到陈洛川。
说不清两个人谁更紧张一点。
“好久不见,”她飞快地把手上的袋子递了过去,“你的衣服,已经洗好了。”
但陈洛川的注意力好像没放在衣服上,他只随便地看了一眼,目光便又落在她身上。
一双干净的眼很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说什么。
江雪萤一时哑然。
过了一会儿,又迟疑地,缓缓补充了一句。
“那天谢谢你?”
“送我衣服?”
陈洛川突然眉眼一弯,忍俊不禁地乐了。
“不用谢。”
这一笑似乎冲淡了两人之间那股淡淡的尴尬气氛。
不过再多的话,江雪萤也不会说了,更何况大课间的时间本来也不算长,正琢磨着要怎么含蓄而不失礼貌地迅速结束话题,这个时候,走廊上忽然有人在喊“池声”的名字。
江雪萤微微一怔,下意识循着声源往左边看去。
然而,右肩却被人撞了一下,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力道。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从她左边走了过来。
乌黑的碎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还带着点儿水汽,大概是去买吃的去了,手上拎着罐易拉罐和一袋小面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胃口都大,像没有饱腹欲,吃不饱的小狗。
似乎是这时才觉察到她的存在,少年疏冷如琉璃般的双眸,漫了她一眼。
如玉的指节轻轻扣在易拉罐。
水汽微微润湿骨节。
张城阳几个男生就跟之前一样,打打闹闹,身形如风地跟在身后,
一边吹着口哨问:“喂,声狗,说起来之前我车对利物浦的那场球你看了没?”
少年微微驻足,四目相对间,不带任何感情地对视了一眼。
眼神忽而微微一偏,浮光掠影般地从陈洛川脸上掠过,
“真差劲。”
什、什么?
江雪萤怔了怔,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还带着点儿雌雄莫辨的女孩子气,听上去的感觉像是砂糖橘。
连同她一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陈洛川和张城阳。
陈洛川下颌线条却随之紧绷,目光也淡了下来。
“你说什么?”这是一脸懵逼的张城阳。
“我是说踢得差劲。”少年轻慢而平静道,
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也没关注任何人,看起来仅仅只是无的放矢,潦草得就像是小猫爪子飞快地挠了一下人,架势不大,但挺疼。
但这一刻,江雪萤确认无疑,
这句话就是在指桑骂槐。
她,要么是陈洛川,
大概率,被池声,人身攻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aoe。
张城阳更迷茫了:“不至于吧,我车踢得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也不至于差劲啊。”